也愧对将热血洒在国土上的同胞。天明来到,却又在忐忑中暗下。天都城安安静静的,没有收到任何来自临安城的消息。而没有消息,正是最好的消息。“正如将军所言,南平果然有敌军绕进,徐维保的五千骑兵早到一步,已将贼首擒下!”“陈老将军已带兵抵达金淮城,他让您放心,敌军后背一定会插上大桓的刀刃!““援军有报,最迟明日午时便能抵达天都城,只要临安撑过子时,他们便能在敌军赶到前埋伏在羊肠谷和余江天堑。”刘副将激动万分,单膝朝陆耿之一跪:“将军运筹帷幄,决胜千里,属下佩服!帐内随着他话音落下而沉默下来,他疑惑地抬起头,却对上陆耿之毫无血色的脸。“将军?”陆耿之缓慢地抬起头,眼底无光。他摆手:“我没事,你让几个在营中的副将都过来,还有些事要先准备。”烛火微晃,刘副将看着陆耿之的脸,这本是一张世家公子特有的脸,俊美无俦,带一股浓浓的书卷气,但不知道什么时候变成了现在这样,眉头微蹙就显出渗人的威严和戾气,像一把开锋后饱饮鲜血的刀。寒光烁烁,锐不可当。六年了,这场战太长了,打了足足六年。绥远将军也从未及弱冠的少年小将变成了如今手握重兵的大将军,历经风霜。真是百年一遇的人才。了不得啊。他出帐后抬头看了看天。不知道临安城怎么样了……他可是把前程都压在上面了。第二日巳时。主帅帐内。刘副将小心道:“将军,三位副将都已经领兵赴战,我们也按照计划动身?”“不忙。”陆耿之端坐案前,八风不动。他这么说,刘副将就在旁边坐下了,大概过了一盏茶的时间,他实在坐不住了,便又起身请命:“将军,刘某不才,却也不是贪生怕死之辈,兄弟们都上路了,我怎么能好端端的坐在这里?!”“若将军心生犹豫,那便由我一人率领剩余兵马赶往邴口奇袭!”陆耿之淡淡地看了他一眼:“坐下。”刘副将跪下:“将军!若是错过时机,满盘皆输!五位将军已经各带两千兵马分散迷惑敌军,只等我们大军横穿邴口打他们一个措手不及,我敢打赌甄国军想不到我们如此孤注一掷,您的布局堪称绝妙,还有什么好犹豫的?”“再等等,我自有安排。”“将军!机不可失,失不……”“报——”浑身脏污的小将冲进帐内,跪在陆耿之面前,他双手直颤,眼含血泪:“报告绥远将军,临安城破!共计两万一千一百零三位将士,除开末将无一生还!”齐玉儿紧跟着他进来,闻言一愣,而后一惊:“临安城破了?!”临安距离天都城快马两个时辰,也就是说,临安城比期望中还多撑了两个时辰。刘副将愣了,晚了两个时辰?冷汗瞬间浸透里衣,他抬头看了陆耿之一眼,对方仍然稳稳地坐着,神色都没变一下。到了现在还有什么不明白的呢?不过是一切都在他掌握之中罢了。押错了,从一开始就押错了。无一生还。“她说能做到。”陆耿之低声一叹,“就做到了……”齐玉儿没听明白,正欲开口,跪在地上的小将从怀里掏出一封书信,干干净净的白纸,落着分分明明的字迹,旁边还夹着一缕黑发。他低着头双手呈上,含着的血泪在此刻滑落:“末将该死,没能将容小姐尸骨带出,只来得及斩下青丝……请您节哀。”陆耿之抬手接过。节什么哀呢,人是他自己派去的。临安至关重要,而军中又有内奸,未免打草惊蛇,他自己不能去,而能配合他的人,只有从小一起长大的容意。是他去信入京让人替他守城,是他把本可平平安安的人请出来的。都是自己造的。节什么哀呢。他低头,细细打量手里的信,字迹如昔,笔力如昨——耿之亲启。齐玉儿终于在这只言片语中把事情理清,一边震惊于死对头容意身死临安,一边凑过去看她留下的遗书。信上只有一句话,字体看起来比信封上的柔和许多,硬生生从死物中透出几分温情。——死得其所,不负众望,大丈夫当如是。齐玉儿发现自己居然看懂了。她这句话说的不是自己,而是留给陆耿之的。“将军!”小将大恸,“千万节哀啊!”鲜血从陆耿之紧捂在口唇的指缝间渗出,一颗心被他亲手塞进去的刀搅得支离破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