思南心下微叹,冷汗从后背留下。“交了定金自会给你凭证,之后自会有人跟你联系。主家也会留一份记录,定不会漏了你,你可放心。”“如此—如此甚好。姑娘,俺不识字,也没拜过先生,俺、俺就画个圈可好,俺叫吴大富,俺弟叫吴大贵……呵呵,俺爹娘想让俺兄弟俩大富大贵,可惜没姓好……”女子不耐烦的朝身边女子挥了挥手。侍女端着文墨上前,贺清似激动地走上前,不料脚下一滑,袖内珠宝首饰甩到侍女身上,散了一地。“哎呀—哎呀——姑娘,实在对不住,俺没有站稳,俺给你拍一拍……”说着不等侍女反应,伸手朝侍女身上拍了过去。“行了!”贺清刚拍了两下,座上之人似是不耐,冷冷道,“无妨。先签了吧。”“欸—好—好——”说着贺清蹲下身,看了眼地上的文墨,提笔在两张纸上画了个圈,傻笑着把其中一份交给眼前的侍女。侍女拿起看了一眼,又看一眼贺清,觉得无甚疑虑,回头朝案上之人点了点头。案前女子开口道:“吴大富,你把珠宝留下,回去等着吧。”说着起身朝屏风后走去。房中两人对视一眼,继续露着傻笑,边搓着手边往楼下走去。屏风后侧,两名女子绕到厅中,注视着两人离去的背影。“可有查出这两人什么身份?”“石榕石柏说两人自称南边来的商人,现下无法确认,还需追查。”“查清之前不要给他们官职。”“明白。”登仙阁(2)圆月高悬,思南随贺清走出登仙阁,恢复成平日模样走在秦淮河畔。“公子,刚刚可有什么发现?”“小官人,可让人家好等……”贺清还没来得及回答,头顶传来宋瑜软软的声调。贺清抬头,圆月之下,梨树随风轻摆,春雨簌簌落下,温柔滴落贺清眉间。窗前之人含情脉脉,青丝随春风轻舞、定定看着贺清。春竹从梨香院侧门绕出,一脸不悦朝楼上道:“还看,都看了一晚上了……”又低头瞪了一眼贺清道,“上来吧。”梨香院暖阁,贺清刚到门口,就听见门内传出宋瑜的声音:“去取我那件狐裘来,晚上风凉,他怕冷……”春竹似没有听见,径直把门打开,往里道:“人给你带来了。”贺清入内,眼前的宋瑜领口松散、仍是初见时的恣意模样。暖阁内梨香满溢,所见之处皆是奢靡。贺清眼角扫过架上的青梅酒、窗边的太湖珠,不发一言,静静坐到桌前。看见桌上清茶热气袅袅,举起轻啜,是他最爱的明前碧螺。贺清放下茶杯,看向宋瑜。宋瑜从窗前走到桌边,坐到贺清对面、举起茶杯:“子梧晚上可有什么发现?这登仙阁有何古怪?”贺清道”“卖官之人为两名女子。虽尽力隐藏,但周身穿戴气度、所使文墨用具,分明都出自宫中。”宋瑜挑眉:“何贵妃?你想找出何氏父子参与此事的证据?”贺清道:“卖官者未必为中书省,但中书省若未参与此事,所卖官位无诏可依。”宋瑜蹙眉道:“可有证据?”贺清道:“今日那女子说主家也会有名录,如此便有了证据。”宋瑜道:“名录不会在宫中,不会在丞相府……不会在任何和丞相有关的地方……登仙阁?”贺清蹙眉:“我在那侍女身上撒了胡椒粉,混着脂粉香甚是刺鼻。只要她未曾沐浴更衣,我便能循着味道找到她去过的地方。”“……我与你同去。”夜半时分,秦淮两岸月光如水水如夭。梨花走进顶楼暖阁,朝座上之人行了一礼:“贺公子、世子,那侍女从登仙阁后门出去了。”“走——”“等等——”贺清正要起身,梨花从身后喊住了他。贺清回头,见梨花手里抱着一件狐裘披风道:“外头天凉,公子莫要着了凉,把这披风系上吧。”贺清看向宋瑜,见他淡淡看了一眼那狐裘,状若无意道:“既是梨花姑娘一片好意,子梧便穿上吧。佳人心意不可辜负。”说着从梨花手里接过那狐裘,上前替贺清系上,又替他细心整理好青丝碎发,道,“好了,走吧,再不走人就走远了……”周身暖意融融,贺清看着宋瑜专注系披风的神情,轻声道:“多谢梨花姑娘心意……”两人一路尾随着侍女留下的胡椒气味,很快绕出秦淮沿岸,绕进了附近僻静的小巷中。月华如洗,巷头巷尾只有被月光拉长的三道身影,偶有夜风起,两旁槐树沙沙作响。一炷香的功夫,那侍女终于停在了西岸一处偏壤的别院门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