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要走吗?”归玄问:“你还有什么想跟我说的吗?”秦之开始自顾自地说着,但她避开了归玄的视线,而是静静地侧头望着湖面,手肘架在膝盖上拖住自己的脸,“我在咨询公司里做商业分析师,所以我只相信数据,我曾经认为万事万物都是能定性定量的,所以一切都能规划。但我忽然感觉到人生并不是一个传统意义上的项目,太多的偶然,太多的不确定,我们在命运面前太渺小了,任何掌控的尝试都会以失败告终,而且会让人迷失自己。”她长长地叹了一口气,回头看了归玄一眼,“我本来是坚定的无神论者,可能现在算一个有那么一点点动摇的无神论者。”说出这句话的时候她扯出了一丝笑容,自己一个来短期修行的人居然说这种话,的确有够可笑的。“我来这儿也是因为我真的很倒霉,我从小到大都是别人最羡慕的,爸妈最放心的。我上最好的学校,读最热的专业,有最好的工作,收入也不错,人也长得还行,听起来好像真的挺酷的,连我自己以前都这么觉得。”她抬眼看了一下归玄,他神色平静地看着自己,静静地听着。秦之继续说,“结果我就遇上了男友劈腿,出门被车碰,下楼梯崴脚,什么倒霉事都让我给撞见了,这些是我的原因吗?不是啊。所以我就很恍惚,我以前觉得没什么事情不可控,可我好像错了。”“所以你来了这里。”“连来这儿都是我朋友让我来的。”秦之无奈笑着。“有改变就是好的,还有,你很优秀,不用怀疑,你没有错。”归玄依然还是那副神情,板着脸说着安慰人的话,但是意外的效果很好,可能也是因为他身上那股认真劲,让人很有安抚感,很有信任感,仿佛他说什么都是对的。秦之在归玄的身上体会到了平静的力量,也是在归玄身上她明白了和自己相处最舒服的并不是多么跳脱,多么有趣的人,而是能带来沉稳宁静的人,不需要火山,更需要一张柔软的棉被,简单素净就好。“你能说说你以前的事情吗?”秦之情绪上了头,如果没有前面这么多铺垫,她绝不敢问出这个问题。“吃饭啦!你们怎么还坐在那儿?”小守慈在岸边蹦跳着挥舞双臂,大声呼唤着两人。归玄起身,没有说话,只是沉默着守着茶具,然后向岸边走去。这反应,估计还是不想提前尘的事情吧,秦之只好跟着一起回去了。晚上躺在床上她想了很多,关于自己的,关于归玄的都有。白天把心里的苦水倒出来之后觉得心里好受很多,归玄也明白,秦之不是需要有人能解答她,而是需要有人能耐心倾听她,她太浮躁了,需要一双大手接住她。想多了就容易失眠,秦之披着外套往外走,到了晚上山上风总是很大,她裹紧了些,办了张小竹凳坐在房檐下望着月亮,今天月亮的边界线很鲜明,风吹得竹子左右摇晃,月亮在竹影里若隐若现,很像电影里才有的画面。“睡不着吗?”秦之一怔,归玄站在了她面前。“啊,是有点,想坐在外面透透气。”有点出乎秦之的意料,归玄也拿来一把椅子放在旁边陪她一起坐着,两个人也不说话,光是这么沉默地望着同一轮皎月。过了很久,归玄问道:“不冷吗?”“还好的,外套很厚。”秦之摇摇头,晚风吹得她的发丝在空中舞动,这些天她总是扎着头发,这样披着头发的样子归玄还是第一次看到,有种慵懒随性的美。“我想问你些事情,当然,你也可以不回答我。你能给我讲讲你以前的事情吗?”秦之撑着回望着归玄。“你真的很想知道吗?”“我那天看见有个和我年纪相当的女孩子来,你那天脚步走得特别快,我总觉得有些不对劲,她跟你有点关系吧?”秦之没有出卖守慈,毕竟归玄如果不愿意说,那点信息也抵不上什么。“她是我以前女朋友的妹妹,一愿一望,她姐姐叫钱愿,她叫钱望。她姐姐去世了,在六年前。”归玄今年三十二岁,所以那就是二十六岁的时候发生的事情。“是病死的,死在我的手里。”秦之不自觉地张开了嘴,事实比她想象中更残酷,她躺在床上的时候设想过无数种情况,甚至狗血桥段都来上了,唯独没想过这种结果。归玄依旧没什么波动,“很惊讶吗?惊讶也是人之常情,毕竟很少有人能想到。我曾经是个医生,不过你只要知道我是个没用的医生就够了。”“你怎么做到用这么不悲不喜的语气和神情说出这么惨的经历的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