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永和神情自嘲。
有时候,对于一个人有怎样的情感,从字里行间就能看出来。
感情是这世上最难藏的东西,捂住嘴,闭上眼睛,但哪怕只是抬手写下对方的名字,从每一道撇捺钩折里,都能看出数不清的温柔缱绻。
沈永和知道,那是一个追随者对信仰之人最虔诚的敬慕与崇拜,是一个……臣子对主君足以献上生命的忠诚。
他亲手将贺时序送到沈明烛身边,从今以后,他再不敢用贺时序。
“陛下?事情不顺利吗?”萧予辞看着沈永和复杂的脸色,疑惑地问。
整个朝堂只有沈永和、萧予辞、颜慎三人知晓沈明烛出使百越一事,颜慎本就不赞同,沈永和若是想找人商讨,只能找萧予辞。
沈永和没像往常一样直接把信递给萧予辞让他自己看,而是轻描淡写地复述:“贺时序说百越降了,让朕派个管理的大臣过去。”
萧予辞一怔,喃喃道:“果真降了?”
其实看上一封信时他就已有猜测,但这一天真的到来,胜利如此轻易而明显,他却莫名有些怅然。
“左相在想什么?这不是一件好事吗?”沈永和平淡地问。
大齐收复百越当然是件大喜事,可你未露笑颜。
你在忧虑什么?你在思索什么?还是……你在遗憾些什么?
左相啊左相,你会成为第二个贺时序吗?
萧予辞反应过来,他意识到这又是一次试探。
他从不畏惧试探,但最近的次数委实有点多了,让他心里乱糟糟的有些烦躁。
他垂眼:“自然是喜事,臣谨为陛下贺。”
*
沈明烛也知道自己的身份敏感,他在打服了百越后并没过多插手这处地方的治理,而是扶持了一个听话的大祭司。
又给最近的州府传信,亮明身份,请他们暂时接管,及至朝廷的指令下达。
等这一切做完后,沈明烛就准备返程了。
临行前,在密林外,庆尧带着自己的妻子和两个孩子与沈明烛道别。
他抱拳:“再次谢过恩人,愿恩人一路顺风。”
沈明烛眉眼柔和,忽然问:“你要不要和我回长安?”
他神色认真:“以你之才,统领三军的大将军也当得,你想不想试试?”
庆元与庆满闻言顿时星星眼地看向庆尧。
大将军,多大的诱惑,然而庆尧沉默了。
妻子目光满是爱意和信任地望向他,握住他的手,“夫君,不论你去哪儿,我都支持你。”
庆尧艰难地朝她笑了笑。
“不敢欺瞒恩人。”庆尧苦笑着说:“我本也是土匪,也曾占山为王,当过几年寨主。后来三生有幸,认识了我的妻子,这才决定金盆洗手,找个活计养家。此等出身,怕是担不起恩人厚爱了。”
他回拉住妻子的手,艰难道:“晚娘,我再无事瞒着你了,你若介意……若是介意……”
晚娘朝他柔柔一笑:“夫君,我早知道了,可你当山大王时,也只劫富济贫,从未对穷人下手,不是吗?”
庆尧眼神慌张:“你什么时候知道的?”
“小满出生后。”晚娘依偎在他怀中:“我知道你当过山贼,可我也知道,你是个英雄。”
他当寨主时不曾欺压弱者、不曾鱼肉百姓,后又为了她解散山寨,将那段显赫但不算光鲜的过往尘封,闭口不言再不提起。
可这时为了他们的子女,又再次举起刀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