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齐家用的最后一顿早饭是修容亲自动手做的,齐婶只在一旁打打下手,偶尔会心虚地偷偷观察她,见她手脚利索又对她像以往一样敬重,这才渐渐安下心来。待早饭做好,两人相对而坐时,齐婶忍不住叮嘱道:“昨儿丰年的态度你也知道了,说实话,像他这般实心眼的男人不多了,你要放在心上才是!”修容点点头,面上没有多余的表情。齐婶继续道:“尽快把外面的事情办妥吧,别让丰年等得太久。还有,这个是丰年走时留给你的,你拿着当个信物。”说着话,从怀里掏出一个兔头玉牌。玉是糙玉,算不上贵重,胜在年岁久远,应该是这家人世代传下来的。修容有些犹豫。她怕辜负了齐丰年,尤其他昨晚的大义之举颇有些让她刮目相看,万一她回不来呢?第8回齐婶只以为她不好意思,忙劝慰道:“别客气,拿着吧,这是丰年小时候戴过的,虽值不了几个钱,可也是他最珍爱之物。你瞧见它就等于瞧见了丰年,只别辜负了他就是。”说完,又指了指她身上,“你可有什么信物留给他?不用太值钱,贴身带的就行。”修容摸了摸身上,空无一物,只得回屋把日常把玩的一把匕首拿了过来。“这是我用来防身的,一直贴身带着,烦您老把这个交给他吧。”她说。神色里全然没有一丝不妥。齐婶吓一跳,结结巴巴道:“你、你一个姑娘家,居然贴身带着这个?”修容意味不明地一笑,反问:“怎么,不妥吗?”“也不是……不妥,就是觉得……有点吓人。”修容笑道:“您老别怕,这只是个防身之物,又不是凶器,您老只管转交给他就是。”“哎,哎,好,好。”齐婶无可奈何地收了起来。又手忙脚乱地要给修容带些吃的,免得才去萧府吃不饱。修容笑着拒绝了,又告诉齐婶屋子她还继续赁着,里面存放着她卖艺用的一套家伙什儿,一旦得了闲,她就会回来瞧瞧。齐婶一叠声地答应了。只是等修容刚一出门,就吓得赶紧关好门,好一通捶胸顿足地后怕。萧府。青儿一大早就带着小丫鬟双喜在院门口等着了。好容易等到日上三竿,终于看到修容孤零零地提着个小包袱来了。青儿激动得满眼泪花,提着裙子就迎了上来。“姐姐,你可来了!”修容冲她竖起一根手指示意她稳重,然后蹲身行了个礼,说:“从今儿起,姑娘就是我的主人,我是你的奴婢,姑娘有什么活儿尽管使唤就是。”青儿气得直瞪眼。修容却笑了,悄声玩笑道:“怎么,不适应?”青儿的眼泪忽一下流出来,使唤捶了她的肩膀两下,方哭着笑道:“我不喜欢你这样说,什么主人奴婢的,在这个屋里不存在。你还是姐姐,我是妹妹,这是人人皆知的事。”“那不合规矩!”修容断然拒绝,“既然领着萧府二两银子的月钱,我就要做好一个奴婢的本份。从今往后,你不能再叫我姐姐,叫我修容即可。我也会称呼你为‘姑娘’,这样大家都心安。”说完,又跟身后的双喜打招呼:“双喜妹妹,咱们又见面了。打今儿开始,你的活儿分我一半,咱们互帮互助互敬互爱,如何?”“甚好!”双喜知道两人的关系,对修容格外地敬重。回到屋内,青儿亲自领着修容到东厢房,指着新换的被褥枕头道:“这都是给姐姐预备的,姐姐若是用不惯,只管告诉我,我再让人换新的来。”修容叹口气道:“知道了,姑娘。——我说过了,在这个院里,你不能叫我姐姐!”“我就偏叫!”青儿固执道,“以往你是小姐,我是丫鬟,我没资格叫。眼下我没了娘,若有个姐姐,我心里不知多欢喜,为什么不能叫?”修容呼吸一窒,想到乳娘待她恩重如山,瞬间红了眼眶。修容的行李很简单,不过几件日常换洗的衣裳,也都是半旧的,有的甚至还打了补丁。青儿瞧不过眼,吩咐双喜到库房去领了两身新衣裳过来。修容也不客气,换上了萧府二等丫鬟的服饰——一身水蓝棉布裙。还别说,这裙子虽是二等丫鬟的专属,布料却出奇地柔软,不愧是京兆尹府,家底雄厚,待下人也不吝啬。既成了萧府表面的丫鬟,只穿特制服饰还不成,连发髻也一并打散,重新挽起统一的丫鬟发式,插上统一的发簪,再揽镜一照,连自个儿也吓了一跳。这哪里还是那个街头卖艺的灰头土脸的江湖女啊,这分明就是一个娇滴滴的贵府小姐!——哦,不,丫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