辽主惊怒之下遂命大军攻关,怎奈关势险恶,辽国铁骑无法发挥优势,又兼周主亲临关上,周军军心大盛,人人奋勇,故而辽军数量虽远胜于周军,猛攻两日却是无济于事。超速首发
那天李灵离去之时,周主曾嘱咐他转话给张永德,言周主相信以张永德之实力,不需增兵也在五日内攻下幽州。李灵那时便觉此举有所托大,本欲相劝,怎奈当时自己不过是个太医院总管的身份,军略之事不好多言。
如今看来,周主当时却是深谋远虑,早已想好了应对之策,只要将渝关险要扼住,使辽国援军无法南下,自然就有充裕的时间围攻幽州,久攻之下,必可破之。
李灵不得不为周主的武略所折服,敢亲率大军孤军深入辽境七百余里,此等胆色,更是宋朝那些软蛋皇帝万不可及。
李灵自知柴荣是一柄利剑,却没想到他会犀利如斯,削铁如泥,无坚不摧,有如此宝剑在手,大事必成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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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离开这一晚,城中大部分中毒百姓已服过周军提供的免费解药,病情已基本得到控制。那张永德又派了一千士卒,将幽州城彻底洗了一遍,总算是消去了恶臭。
周主令大军不可入城,不可抢掠,府库一律封存,辽主行宫更不可擅取一物。故而张永德命大军驻扎在北门外,城中只安排了五百士卒负责治安。他自己却是大摇大摆的住进了留守府中,好酒好肉享受起来,那萧思温府中所养的姬妾也尽是收管他有,全然不顾自己附马的身份,大肆寻欢起来。
李灵目下身为殿前副点检,自然得先去参见张永德这位正头,比及策马来到南门想要入城时,却被一大帮士卒阻挡住了去路。
这帮士卒足有六七百人之多,口口声声吵着要入城领取府库中的金银财宝,守门之将官口称奉了张永德之命,除特准之外,任何军卒不得入城。
这伙人中带着的却是一个大个子步军都头,却听他扯着嗓门叫道:“陛下在出师之前都答应过我们,等拿下幽州之后,府库中的金银财宝国家分毫不取,全给我们大家伙,现在大家伙拼死拼活的,好不容易把幽州攻下了,你们这些大官的却不让咱兄弟们进城,你们到底安得是啥心呀,难不成想把财宝独吞了吗?”
他这几句话却是相当的俱有煽动性,那七百多人立时响应,叫嚷之声喊成一片,前拥后推着想要挤进城去。
那守城将官却是急得满头大汗,高声喊道:“弟兄们,正所谓君无戏言,陛下既然答应了大伙,必然会遵守诺言,幽州虽然攻下了,但是还要守得住才行呀只是眼下辽国十万大军正在攻打渝关,咱们要取钱财,也得打退了辽兵再说呀!”
那步军都头又喊道:“谁知道你们说的是真是假,到时候把辽兵打退了,你们又要赖帐的话,兄弟们出生入死岂不白忙了一场,今儿个我们一定要拿到财宝,大伙说是不是!”周军军规之严,这些人不可能不知道,违抗军命圣旨硬闯入城,这可是要杀头的大罪!
不过,古往今来“法不责众”这条潜规则是个中国人就知道,若是要他们独自闯城要钱,借他一百个胆子也不敢,但人多了以后胆子自然也就跟着大了,再加上有个带头的鼓动,更是头脑发晕,不计后果,岂不知“秋后算帐”这一招,中国人是玩得最得心应手了。即便今天这场聚众闹事能得逞,其他人不说,那几个带头之人必定下场很难看。
虽说如此,但在五代那个乱事,朝代频繁更替,士卒们为皇帝和国家打仗,不似大汉大唐那般带着几分对国家强烈的热爱和崇敬去上战场,之所以肯卖命,多半来讲其实就是为了混口饭吃,如今九死一生拿下了幽州,士卒们自不会考虑长久之计,眼睁睁的看着数不清的金银财宝就在眼前,却被勒令不许擅取一文,心里面自然会闹一些情绪,这也是很正常的事情。
如果放在平日,也没什么大不了的,但眼下可是周辽决战的关键时刻,处理不好的便会引起军心动荡,甚至于是引发兵变的严重后果,如果是那样的话,无疑将是对本就处于不利地位的周军一个致命的打击。
目下李灵已是身任殿前副都点检之职,若是手下之兵出了这档子事,自然也脱不了干系,军心随时有变,他必须与张永德商议,妥善处理。
南门挤了这么多士卒,自然是不好进城,李灵不得不绕到东门进城,也来不及休息片刻,直接赶往了留守府去见张永德。
其实门外已站了不少将官,想见张永德陈述士卒闹事之情,但那张永德自攻陷幽州之后,骄心大生,所作所为俱是有些放肆,此时正在府中花天酒地,尽情快活,诸将求见,只是闭门不视。
众将一见李灵前来,俱是一喜,纷纷上前行礼迎接。
只这两三日的时间,李灵的身份却是大为转变,由原来的一名医官,变成了这些大周武将的上司,先前这些人对自己的态度是彬彬有礼,如今却是带着敬畏之心,相较之下,两者的感觉却是大有不同。
兵权这玩意儿,果然是个好东西。
诸将皆言军卒闹事,张永德闭门不见之事,李灵好言安慰道:“诸位将军放心,我这就去见大帅,你们一定要先稳住士卒们的情绪,大帅定然会有解决的良策。”
李灵言罢则从容走入留守府,他目下乃是殿前副点检,更是周主身前的红人,那些守门的亲兵知道轻重,却也不拦阻拦于他,李灵遂径直去见张永德。
离前厅不远时,歌舞丝竹之声已是清晰可闻,时尔更可听到张永德畅怀欢笑之声。
比及来到堂前之时,却见那张永德斜靠在坐榻上,佳人在侧美酒侍奉,左拥右抱好不快活,堂下更有十余名形容妖艳,穿着暴露的契丹舞妓翩翩起舞,绿袖红衣,纤腰玉臂,颇具异域风情。
那张永德一瞧见李灵,却是乐呵呵的招呼道:“无疾,你终于回来啦,快进来呀。”
李灵却也不动声色,走入堂前向张永德行了一礼,道:“末将李灵参见大帅。”
张永德忙道:“这里也没外人,你我之间不必拘于礼数,来人哎,为李将军看座。”
堂下那些契丹舞妓实在是娇媚动人,李灵却是强忍着心痒难耐,端坐于张永德下首,正襟而坐,目不斜视。
“无疾呀,此一役多亏了你出此奇策,来,我敬你一杯,聊表谢意。”张永德言语之间却是无比的亲切,很显然,他已经把李灵当成了自己人。
李灵却也不谦虚,当下举起酒杯,笑着说道:“你我人头即将落地,这么大的一件喜事,确实该干一杯以表庆贺。”
张永德本来是挺高兴的,忽然听他说出这般晦气的话,脸色立时拉了下来,酒杯咣的往案上一放,道:“李将军,你说这话是什么意思?”
李灵面色从容,淡然说道:“陛下在渝关与辽国十万大军死战,我与大帅却在此花天酒地,歌舞升平,试想陛下若知此事,日后能饶过我们吗?这脖子上的人头,迟早得落地,人死之后便是了无牵挂烦恼,此等好事,这难道不该庆贺一下么?”
听了这几句话,张永德却是不禁生出一身的冷汗,一挥手,喝道:“你们都给我滚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