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珩,你不能死,你会有事的。”
“陆珩,陆珩,你不要死啊。你死了我怎么办啊?叔叔阿姨怎么办啊?”
“陆珩,我一个人要怎么办啊?”
陆珩躺在担架上,他感觉到自己的血液正在流失,身体的温度正在急剧的下降。他觉得浑身发冷,甚至觉得连自己颈部流出来的血都是冷的。唯一的热源,就是白琤覆盖在他手上的那双手。他想伸出另一只手去握住白琤的手,但他发觉他根本使不上力气。他只能,轻轻的、一点一点的、伸出自己的小指头,虚弱的勾住了白琤的小指。
白琤感觉到了陆珩的动作,更加用力的按住了陆珩的大动脉。
“陆珩,你再坚持一会儿,icu就在前面了。你一定会没事的。”
陆珩的视野里白琤的脸越来越模糊,他用尽最后的力气,让自己的眼神聚焦,想要看清白琤的脸。
最终他看到了白琤那张满脸血泪的脸。
他对着那张他深爱了多年的脸,用尽全身最后的力气笑了一下,然后他那只一直按着自己动脉的手没了力度,从白琤的双手中滑落下来。
白琤想要去抓住那只滑落的手,但是她的手已经不能再离开陆珩的动脉了。她只能更用力的按住陆珩的动脉,哭的更加声嘶力竭。
陆珩缓缓闭上了双眼,抬着担架的急救人员逐渐停下了脚步,icu就在前方不远的几米处。
同样身为医生的白琤知道发生了什么,她瘫坐在地,嚎啕大哭,双手依然惯性按着陆珩的大动脉没有松开。直到所有人蜂拥过来,把她和她的陆珩分开。
然后她就失去意识,晕了过去。
梦魇(下)
之后的事情如今想来已经都不太真实了。比如她在警局里对着女警做笔录的时候神情恍惚一个字都说不出来,甚至现在回想起来都记不清那位女警的脸;以及她在陆珩的葬礼上扒着棺木声嘶力竭不肯放手最后哭晕了过去;还有在看到案件报道时屏幕上出现的泥鳅那张慌张狠毒的脸,发疯似的狂摔电脑狂砸东西的自己。
大脑像是也在保护她,这一个多月来,一天一天暗暗的像是把这些记忆藏进了脑海中某个最深处。
每日的梦魇里,只循环播放着陆珩被刺中后缓缓倒下的那一幕以及他躺在担架上最后的那个笑容。
直到接到那个电话,直到去到警局,直到拿回陆珩的手机,再次看到属于他的痕迹,这些被封缄的记忆才一起复活过来,完整的重现了悲剧的全程。
白琤从膝盖里抬起沉重的头,她已经哭累了,眼睛肿的像个核桃,头疼的厉害。
她拿起桌上的那部手机,拉开抽屉,想要把这部手机和陆珩的其他物品放在一起,却在抽屉被打开的瞬间看到抽屉里有个东西在隐隐发亮。白琤把手机放进抽屉,又把那个闪着亮光的东西拿了出来。
那是一条古铜色的十字架项链。
白琤想不起来这条项链是哪里来的,她和陆珩都没有宗教信仰,所以不存在买过这条项链。白琤想了很久后才终于想起来,这条项链是那天葬礼上,众人扶起扒着棺木快要哭昏过去的她的时候,其中一个人趁机缠绕在她手腕上的。那天她从葬礼上回来整理遗物的时候,这条项链从她手上顺势滑落进了抽屉里。
但那天白琤过于悲痛,如今她只记得那个时候项链缠绕在手腕上冰凉的触感,对项链的主人并未留下印象。白琤有些疑惑不解,为什么项链的主人要在葬礼那天塞一条项链给她。
难道这是什么跟案件有关的线索吗?
想到这里,白琤把那条项链放进口袋,径直去了那天办葬礼的殡仪馆。白琤调取了当天的录像,在录像中看到了项链的主人的脸。白琤一下子就认出来了那个女人。
白琤立即开车去了医院。
那个女人白琤记得,她的孩子曾因为尿毒症在医院住院了三年,陆珩就是她孩子的主治医师,所以白琤也在陆珩的病房里和那个女人寒暄过几次。陆珩一直很有孩子缘,他自己也很喜欢孩子,三年来他对这个孩子很上心。这个孩子也很乖巧,而且很喜欢画画,总是缠着陆珩要给他画画。所以当陆珩不怎么忙的时候,他就会依着那小孩,给她当模特,一坐就是一两个小时。毫无怨言的给人家当完模特后还任劳任怨陪孩子玩。不过这个孩子最终还是因为没等到合适的肾移植离开了这个世界。孩子离世后,陆珩在送别孩子爸妈时,孩子的妈妈递给他厚厚一迭纸。原来那孩子住院三年来,画完了好几本速写本。
孩子的妈妈把其中画中人是陆珩的都整理好交给了陆珩。那些画白琤后来也看过,那孩子确实很有天赋,把陆珩画的栩栩如很是生动。因为这些画,白琤对这个小患者和家属印象很深刻。给自己项链的女人就是这个孩子的妈妈。
车一会儿就开到了医院,白琤让值班护士调出了那位小患者的病历,也顺藤摸瓜的找到了那位母亲的联系方式。白琤跟护士道了声谢,然后拨通了护士给的那个号码。
电话很快就接通了,手机那头传来一个柔和的女声:“喂。”
白琤说:“吴小姐你好,我是白琤,是陆珩的未婚妻。陆珩的葬礼那天,你塞给了我一条项链,对不对?你为什么要这么做呢?”
电话那头沉默了一会儿,说:“白小姐,你明天上午有空吗?”
“有空。”白琤几乎是脱口而出。
“那麻烦你明天来一趟比约恩大教堂好吗?明天整个上午我都会在那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