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否差下仆去取来?”
许怀君上前至城主面前,行礼恭敬道:“戚城主,可否让我看看这把匕首?”待从城主手中接过,细细查看过后,他又将其举至邢丰年前面,道,“亭涵那把,叫亭常小时候拿去割木头,刃上有个豁口。此事便是连亭涵自己都不知晓。”
戚亭常一听,想起儿时记忆立刻高声道:“许大哥不说,我都已忘了。未免大哥发现,那匕首一直被我保管着,我这便去取来!”言罢,他便转身跑回府邸,不多久又匆匆捧着楠木匣子出来,当众打开。
里头正是戚亭涵的那把匕首。
邢丰年轻笑一声,瘫软跪地,喃喃道:“那晚,我原本想将匕首带走,洗干净也好,掉包戚亭涵的匕首也好。谁知……已经醉得不省人事的戚亭涵突然起身将我推开,我以为他醒了,慌慌张张逃走,匕首便留在姑娘尸首上了……”
张仑锦气急,上前一拳砸在邢丰年脸上,揪起他衣襟,问:“你为何要这般做,为何要陷害亭涵?!”
然那邢丰年不过无力笑几声,再不回应。
与你一场黄粱梦
那日邢丰年招供后,未几日戚亭涵便被从狱中放出来,叫夫人安排着沐浴更衣洗去晦气,足足折腾了好几个时辰才终于得以休息,便以安寝为由遣走二位弟弟,关上房门独自步回房中。只是他并未立即睡下,行至桌前细心展开仙家画卷端详起来。
画中仙的模样他早已看过千万遍,深刻于心,便是连发丝都记得清楚。可若当他移开视线闭上眼未再见得时,仙君的姿态又如雾缭绕不显其貌,任凭他如何费力都回忆不起,仿佛那仙君像他从未见过那般模糊不清。
此事实乃怪哉。
心念及此,他又思念起牢中那段时日,惊觉恍若隔世,已说不准究竟是梦是真,便抬手摸上画卷,轻轻抚蹭仙君面容情不自禁呢喃道:“净玉玦,难道当真只是我大梦一场么……”
正值当下甚巧,那正于茶棚瘫懒闲坐的净玉玦,忽觉浑身如雷劈中于席上跃然而起,茫然四顾了,又回头问龙太子道:“我脸上可是有虫子?”
龙太子正侧卧托首闭目养神,听其话音方才睁开眼,坐正了些,细细端详起来,道:“玉玦仙君这般容貌,便是招引虫蝶又有何惊奇。”
此乃打趣话,熟知龙太子脾性的净玉玦自然充耳不闻懒得理会,这厢摸着麻痒的脸又坐下,蹙眉道:“好端端的怎突然——”话未道完他便愣住,想来是已然听得戚亭涵那些碎念之言,不禁觉得好笑,遂强忍下不适低声又道,“臭小子,还不速速拿去找人修缮。”
“何物要修缮?”龙太子听不见戚亭涵的声音,自然是不明白净玉玦此话之意,遂这般问来。
“不是什么要紧物什。”净玉玦回道,揭开茶壶盖儿瞧一眼,见得当中只剩浅薄一层汤水。
他还未开口,龙太子便起身点了炉子。
龙王不愿在此地多待,遂于邢丰年收押那日去城中暗里瞧过,见了小龙子一眼便走了。他临走时本欲带龙太子一同的,可这龙太子三言两语道来要替父王见得将漓平安无事,这才叫龙王放他一马,悠闲度日至今。地公地婆习以为常,倒也再未怨言过,只是苦了山狼蛮奇七多日来沦为龙太子打发闲淡的乐子,时不时便遭逗几番。蛮奇七野性重,不经逗,又横竖赢不过龙太子,遂记恨上了,已有好几个时辰没露面。
“那日于城主府屋顶见得旁人与邢丰年对峙,我有几事不明,还望玉玦解答一二。”点炉烧水后,龙太子一面捻茶放入壶中一面道,“鸨姐儿私藏凶器被盗,此事邢丰年不知,但鸨姐儿未必不知。既凶器已被盗,她又如何有胆问邢丰年索要钱财?且听护院谈起他二人见面时的情形,那鸨姐儿并不知邢丰年目的。这当中,想必是玉玦做了大手笔?”
“倒也算不得大手笔,不过是假冒城主身份给鸨姐儿写了封以一千两白银买断此事的密函,又以鸨姐儿的身份恐吓了邢丰年罢了。”
龙太子惊讶笑道:“你要城主闭门不谈此案,便是要断了让旁人知晓实情的路子?那你盗凶器又是为何?”
净玉玦打个哈欠,漫不经心回道:“总得叫人知晓莫须有也尽了一份力。只是没想到,邢丰年竟用了那样的匕首,引以盗来之时,可真叫我吃了一惊。”
龙太子了然点头,道:“因而你才将匕首交给冯漱已?让我猜猜,你命裳羽放入邢丰年怀中的,是以鸨姐儿身份写的又一封勒索函?原来那封可是已叫他销毁了?”
“以邢丰年的性子,自然是要销毁。”闻见茶香,净玉玦探头睇一眼,便伸手要取。
“当心烫。”龙太子提壶给他斟满,端至他近前桌面放下继续道,“你为了帮将漓洗脱冤屈,可实在是花了许多心思。”
“若非万鸨姐儿藏了凶器想以此要挟城主,此事也用不着这般麻烦。”思及近日来诸事费心,净玉玦便不免心疼自己劳苦,叹气道,“事已至此,最直接的方法已是用不得,即便我出面指出凶手身份,便也难令人信服,不得不饶个大弯子。”
龙太子知他此言暗中有抱怨,便不禁笑起来,道:“此番倒是多亏了你院中那几只小妖了。”
这是自然。净玉玦当初便是想着能随意差遣才默许那几只小妖留下,不然以他不喜吵闹的性子,早已是扔的扔撵的撵,一日都不会让他们多呆。他端茶近嘴刚饮一口,被烫得皱起眉,便又搁下,枕着手臂半躺席间闲等茶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