净玉玦抱歉道:“患病之人有难处,二位少公子多担待。”
戚亭常仍是心有不快:“若是肯向我二哥道歉,我便也不会生怨言。”
“亭常,莫要与人细计较。”
“你就挨欺负罢!”戚亭常愤愤不平上了马车,再不想搭理懦弱好欺负的自家二哥。
戚亭文见他如此也只得叹气,转头与净玉玦道了谢,爬上马车撩开垂帘入舆坐下。
净玉玦看一眼地上秽物,心念只稍稍动了便转身上得舆内。引以抓上辔绳,带着舆中三位往络泽城而去了。
一言虽假二言真
话说净玉玦送二位少公子回城主府,引以御马于浣宁山至城中来。城里府兵来回几列皆有急色,入得各商各户堂中去,匆匆胡乱翻找过又至隔壁下一家。百姓们有怨言,至始念念有词多骂几声,引来府兵们张牙舞爪举械相对,遂又忍下,闭门数落城主去了。
引以瞧得此乐子,未与仙君道,侧头望过几眼,径直往城主府行去。
马车刚停稳,二位少公子便于舆内下马来,昂首挺胸入门去。净玉玦怕引以不懂规矩冲撞凡人,便将他留在门外等,自己跟在少公子身后上得石阶跨入门槛。他三位刚进前院便遭下仆瞧见。下仆大惊大喜慌忙迎上前道:“二公子三公子可算是回来了,府上寻了你们一整夜!夫人彻夜未眠在等你们,大公子更是带人出门搜山去了。”
便知又要挨顿打。犯错挨打之事常有,追根溯源也不过是因为年纪小的错过,爹娘也总是舍不得下狠手,训过也就罢了。此回更是蒙莫家公子搭救于山野,又值夜深才不得已留宿在外,想来爹娘总不能怪罪恩人。
如此想了,戚亭常转身对净玉玦道:“莫公子救我兄弟二人,此恩情理应重谢才是。还请公子随我一道去前堂。”
净玉玦岂会不知小儿心思,遂应承下来陪他们去了前堂。况且他原本便也有此番打算。
堂中城主扶额累坐上椅,思起诸多后果困而难眠。见过二位少公子的小厮慌慌张张来禀,堂上诸人方才安心。知晓两个逆子回来,城主刚喜形于色便又立刻转怒,厉声吩咐管家备板子。
兄弟二人正巧听见,那戚亭常扑通一声就跪下了,道:“爹,孩儿知错了。”
戚亭文见他此举,遂也跪于其旁:“孩儿知错了。”
净玉玦也随后进来,见到城主先自报家门行了礼。城主瞥得一眼冷脸应了,老管家端详净玉玦片刻恍然想起来人正是那日救下阿全的神医,便近前来道:“原来是浣宁山的莫神医。不知为何莫神医会送我家二位公子回来?”
净玉玦正欲开口,忽觉脸上似有鹰瞵如炬,遂斜眸睇去,恰好见得二位少公子眼巴巴望向自己,似有恳求之意。他收回眼神对城主与管家作揖道:“昨夜天色见晚,我便留了二位少公子住一宿,未曾想先禀明城主,乃是我的过失。”
主城神色厉厉睇向兄弟二人。二人不巧见了,立即心虚收回眼故作镇定不他顾。便听城主问道:“你二人去莫神医处作甚?”
若说是跟踪大哥迷途至半夜,定然是火上浇油,遂支吾了半晌。净玉玦正欲出面解围,那戚亭常忽有灵光乍现,脱口而道:“我想习医术,便拉了二哥陪我前去求见莫公子。奈何公子嫌我天资不够,好歹不肯收,我便缠闹了他一夜,这才误了回家的时辰。”
城主夺过下仆刚拿上来的板子作势要打,遭管家拦下后才呵斥一声:“只知道胡闹!”
戚亭常不服气,遂顶嘴:“怎就是胡闹了?待我成亲后便是要离开府里的,我可不愿给大哥添负担,一家老小都靠他照拂,自然得另寻办法。莫神医本事好,我若能学得一二,日后便也不怕遭人骂窝囊。且又说了,我若能学成,日后还能照顾您和娘呢。”
戚亭文于旁听得不知是他称谎,以为弟弟当真有此意,便也急道:“我也、我也有此思量,想拜入莫公子府上从医。”
“便是如此你们也该事先告知再离家!”城主训完又思忖一番,正色问两兄弟道,“你二人当真诚心想拜师从医?”
“是!”戚亭文坚定答道。
戚亭常遭他此声一吓,便也立刻回道:“我与二哥是真心想拜莫公子为师!”
事发突然可实在是超出净玉玦意料了,便是听得呆愣不已。他哪里懂医术,全然不过略施仙法装模作样罢了。真要细算起来,他连药草都认不得的,何来教人的本事。若真收了凡人做徒弟迟早路马脚,他立即开口打断父子三人谈话:“我何德何能,不过略知浅薄皮毛,岂是能教二位少公子的。”
戚亭常这厢却不知为何铁了心要做戏给城主看,跪前数步至净玉玦脚边,高声唤道:“师父,请收我为徒!”
戚亭文见弟弟如此果决,遂也跪前来恳请净玉玦:“请师父收我为徒!”
此乃逼人成师的气势。可净玉玦断然不敢答应,正寻思如何礼貌拒绝,便恍惚于耳边听见谁人唤他:师父。此声似从远方来,飘然入得耳畔,他闻声回头去看时,却被忽起的大风迷住眼,只得抬手以袖袂挡去。风既停,他这厢放下手臂竟见得大荒连天际,一少年坐于荒山大石之上,孤身眺望天际暮光。不知为何,他竟识得少年名字,遂开口轻声唤了。那少年听闻此声回过头来,始终是不见眉眼。
我将离开此地,往天涯而去。
少年沉思许久才抬眼问:神君还回来么?
或许回,或许不回。
我会在此处等,不管神君回或不回,我都将一直在这大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