旧影莱尼尚未意识到他此行是故地重游。年轻的法师提着他的手提箱,推门走进这家旅店。他的监护人也是开旅店的,眼前这家旅店要比他长大的那家开在安静乡下的小旅馆大得多,客人却比那儿的还少。法师扫一眼就从用餐区看见了他要找的人——赏金猎人的脸上有一道新鲜的伤痕,此刻他举起装满啤酒的玻璃杯,向法师示意。法师牵了一下嘴角,以一个冷漠的微笑作为回礼,接着转回头,向柜台后的一个年轻姑娘说出自己的需求:“一间房,按天计价。”他在登记册上写下自己的名字:莱尼·盖沙。莱尼在赏金猎人呆的那张餐桌边坐下。他提着他的手提箱而不是用悬浮咒让箱子跟在身后,因此没人把他当成法师。但他坐在了本城延请的赏金猎人史蒂夫·克莱德对面,好奇的目光便纷纷投来。一个侍者打扮的人退出他和朋友们的猜拳游戏,过来殷勤地问法师大人是否想吃点什么。莱尼接过菜单后,克莱德开口道:“你随便点个便宜的菜就可以了,这里的所有东西都很难吃。”侍者听了这样的评价,也不恼,耸耸肩,向莱尼解释说:“我们原来的厨娘被吸血鬼吓跑了。现在这一位虽然手艺欠佳,但一直都在进步。至少她这次绝对不会把盐和糖弄混。”克莱德嗤笑一声。莱尼指了菜单上两道价格最低廉的菜品,接着向侍者询问道:“这里的吸血鬼——”他还没说完被克莱德打断了。“突然出现,没有任何来历,”赏金猎人说,“很可疑,是吧?我也觉得很可疑。”他那副稍带烦躁的笑容中透露出这种意思:你想问的我都问过。“然而,事实就是这样,往前十几年这个地方平平安安,别说吸血鬼,连白魔鬼都没有,前几年打仗的时候都没听过一点可疑的传闻。接着突然间,它就出现了,一个月前——”“突然出现在一家废弃孤儿院的遗址里,”莱尼说,“只出现在那里,从没离开,守着一台自动化幻术装置。为什么?哪来的?谁教的?——”“不知道,盖沙,不知道,”克莱德摊开手,“很诡异,突然出现了一只能使用法术装置的吸血鬼,按理来说受过不错的教育,既然受过教育,就不应该有这种表现,大张旗鼓地践踏法律。但它就是出现了,在这里,随意狩猎。”赏金猎人说到这里,嘴角的微笑带上了杀气。莱尼明白克莱德要传达什么:它是吸血鬼,随意狩猎,已经失去公民权,可以被随意狩猎了,不必太多过问原因和来由,确定好能做什么,然后去做就行了。在这沉默的空当,一直在他们旁边伫立的侍者开口道:“等到这个鬼东西被抓住后,市长肯定会把这玩意的来历查个底掉。但是现在,抓不到它,时不时又有新的受害者出现。这里本来就在白魔战争后一蹶不振,市政厅已经没钱了,再这样下去……”他后面的话语化为一声长叹。“盖沙大人会为你们拼尽全力的,”克莱德笑着说,“盖沙大人还指望着靠这事升阶呢。”“克莱德先生会比我更卖力的,”莱尼说,“克莱德先生可要好好报复这个把他一顿好揍的杂种。”克莱德的手指放在了他自己面颊那道醒目的擦伤上。“说得对,”他转向那位侍者,“我们会把它弄死。”“你可以考虑留活口,”莱尼·盖沙最后检查一遍自己的装备,说,“活的比死的贵十倍。”赏金猎人站在窗口前,注视着窗外紫色的晚霞。“你知道那些被收走的活吸血鬼都去哪了吗?”“你忘了我是哪的法师了,克莱德。”“没忘……好吧,是有点忘了,你停在四阶太久,难以想起你其实是血统纯正的世家法师,艾尔伯特的高材生。不过艾尔伯特也会给学徒提供活的吸血鬼做实验吗?”“我有缄默咒,不能说。”意思就是会。赏金猎人盯着越来越暗的天空,说:“有一个传闻,那些吸血鬼并不全是送到各大法师塔做实验。一个位高权重的吸血鬼,它们所谓的‘亲王’,勾结了法师协会的大人物,从那些实验体中挑走命不该绝的优质同族,挽救他岌岌可危的族群。”“我想能够使用自动化施法装置远达不到一个‘大人物’所谓的‘优质’的地步。”“它在利用幻觉上还挺有天赋的。”克莱德望着天幕上的疏星,陷入某些不太愉快的回忆。他手攥成拳,好像面前就站着那利用法术令他战败而逃的吸血鬼,而他要把它那颗丑陋的脑瓜打碎。“我可不想让这个杂种有一丝一毫可能活下来。”他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