独眼老者盯着他笑,任凭揉成一团的银票落在他脚下,他伸脚一拨,那团银票飞入火中,烧成灰烬。众人望着这古怪老者面容凶狠、言辞乖戾,心里感觉尽是说不出的怪异和难受,忙不迭离开屋子。外面暴雨已经停歇,一行人在黄昏夜色中朝前走去。马京瑾走了几步,回头望去,却见那老者立在门口,一动不动望向众人,火光在他背后闪烁,也看不清此人面孔。马公子觉得心中厌恶,喃喃骂道:“糟老头子,满嘴都是丧气话,竟敢咒我,等本公子回京让这里的县官把你捉起来,吊着打!”身旁一个随从指着远方高呼了一声,众人朝着他指的方向望去,竟看见山坳中的恒法寺,里面火光闪闪,隐隐能听到有厮杀声。众人站在高处望了一阵,议论道:“这已经数个时辰了,还在厮杀,想必是官军仍然在,贼人还未把寺庙攻下。”大家心里稍稍宽慰,期盼着那都统制能带队抵挡贼人,自己便可趁机顺利离开此地。众人又走了一段路程,来到一个山洞前,洞口上方有块石碑,上面提着“般若栈道”四个字,铁笔银钩,字体气势凌厉。洞口高一丈,宽三丈,里面吹来沉沉凉风,叫人汗毛竖起。杜猛看了看洞里面,黑黝黝的,不知道深浅,他点燃一根火把,用左手高举着,右手提了熟铜锏,对众人道:“那个隧道应该就是这里了,穿过此处,离那小庙也不远了。”正在此时,忽听到旁边树丛中沙沙之声响起,众人吃了一惊,不知是贼人还是猛兽,往后退了几步,擎着兵器在手。却见树丛中钻出一个衣衫褴褛的和尚,身上还扛着一副枷锁。众人方才认出他是那乔玄朴押解的妖僧,杜猛和张生还以为他叫乔道人用雷法劈死了,没想到在这里遇到此人,不由地惊得目瞪口呆。乔玄朴见到这妖僧,也是大吃一惊,喝到:“你怎到了此地?”那妖僧却是不答,单腿跪在地上,气喘吁吁,乔玄朴看见那两柄刀勾还在他琵琶骨上,心里稍稍安定了一些,问道:“你是一人在此,还是引了帮凶助你?”对方连声喘息,体力耗费甚巨,并不回答,良久之后才说道:“你们几人,切莫入内,这隧道进不得!”众人听他如此说话,都围了上来,问道:“你此话怎讲?”那和尚半跪在地上,用枷锁指着后面的洞穴,说道:“这洞中恶气重重,颇为不详,里面悲风阵阵,我听得风声中隐隐有诅咒之意,人若是进了里面,怕是凶多吉少,有去无回!”乔玄朴冷笑道:“你这厮又在妖言惑众了,这一路之上,我押解着你,这番话也不知听了多少次了!”那和尚苦笑道:“足下本领高强,但只是凭着符咒,袭取一时,盗窃天地之精英,假借鬼神之运用,在佛家谓之金刚禅邪法,在仙家谓之幻术。若认此法便可凡入圣,岂非毫千里之谬?”乔玄朴被他说道恼怒,青筋暴起,右手一挥,一道符箓射向和尚背后,贴在他后背的一把刀勾上,那金色刀勾当即变得如火烧般炽热。和尚脸色一变,闷哼一声,险些要晕了过去。杜猛和崔花影上前拦住乔道人,责怪道:“道长你且让他把话说完,如果不去这隧道,咱们几人又该去哪里躲避?”和尚双膝跪地,汗如雨下,身子几乎弓成一个大虾,断断续续说道:“快回头走,赶回恒法寺,现在还来得及……”众人正迟疑间,马公子的一个随从突然叫道:“恒法寺那边,怎么没有动静了?”大家一起回头,朝恒法寺那边望去,这里地势较高,原本望过去并无阻碍,刚才还看到恒法寺中有数处着火,隐隐听得人马嘶鸣喊杀之声,在一片黑漆漆的夜景中颇为显眼,但现在看去确是一片死寂,火光全熄,了无动静。众人惊疑不定,马公子道:“那庞春如此不济?难道让贼人攻进寺庙,被人所杀?”杜猛微微摇头:“贼人久攻不下,伤亡惨重,如果拿下寺庙,定会纵火泄愤,哪里有扑灭方才房上火焰的道理?”此时山间暴雨已停,冷风飒飒,方才那火势理应越烧越旺,不知为何竟熄灭了。乔玄朴沉吟道:“当初后院有俘虏失踪,我在恒法寺正殿柱子上悬挂了一块宝镜,也是提防夜间有什么妖物来庙中作祟。方才走得急了,没来得及取走,现在却正好派上用场。”说着他从怀里掏出一块海兽葡萄镜,镜面白净如银,花纹用浅浮雕法,细腻利落,颇为美观。这镜子是乔道人的法器,分子母两镜,现在身上的这块是母镜。乔玄朴放下灯笼,右手持镜,左手捏了一张符咒,运气凝神,将那符咒捏得粉碎,然后松开右手,那面海兽葡萄镜慢慢浮在半空,镜子里渐渐有了光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