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克青眉头一凛,她握住簪云剑,不客气道:“是又怎样,不是又怎样?”
老人随意地坐在长廊下,笑道:“是,你就有用。不是,我现在就可以杀了你。”
“笑话,你是大罗神仙么?想杀就杀?”程克青觉得许久未曾听到别人在他面前如此猖狂。
那老人听完,也不生气,将铁杖收起转了个头,“程卓英没给你讲过玄武罗剎吴三七么?”
程克青闻言将铁杖细细瞧了两眼,铁杖顶端的玄铁龟身蛇尾活灵活现,她镇定自若道:“玄武罗剎吴三七,三招索命七招夺魂,久仰前辈大名!”
吴三七点头,继而道:“想必你也知道谢耘的断脉之症,约莫不过个把月,他便油尽灯枯了。”
什么?谢耘这要死了?
程克青大吃一惊,眼皮突突跳得凶猛,“他的断脉之症不是从小便有的么?这么多次都铤而走险活下来了,怎得这次就行将就木了?”
“断脉之症的内息是有限的,好似一泽沙漠的泉眼,取之即尽用之即竭。此次为了救你耗费过度,偷袭他的人应很熟悉他的病症,专挑他调息时,经脉大穴大开的档口出手,自然是日薄西山了。”吴三七似乎对这个结局早有预料并不意外,他长叹一口气道:“小姑娘,我老头子和你做个划算的买卖如何?”
程克青道:“愿闻其详。”
吴三七将铁杖一墩,疾言厉色道:“你的内息有谢耘的真气,能救他的只有你了,只要你愿意,你想要的我都能给你。”
他的语气充满了程克青必然会一口应下的自信,惹得程克青十分不悦,好似自己是为了金钱什么都能做得出来的人。
“可笑,你怎么知道我想要什么?我要天上星月,万两黄金你也给?”程克青冷眼斜睨吴三七,不以为然。
吴三七微微一笑,从怀里取出一个锦盒,“我当然知道,不要星月,不要黄金,你要的,是灵津玉砂丹。”
不知为何,程克青忽然想到了三剑山庄后厨房的一只骡子,为了让骡子心甘情愿不舍昼夜地磨五米,阿婆在磨盘中央用树杈吊着一根硕大的萝卜,骡子眼前的萝卜引着它一圈又一圈地绕着磨盘转悠。
此刻,她成了骡子,灵津玉砂丹成了那根萝卜。姜太公钓鱼,就看她愿不愿意上钩。
程克青面色森寒,冷笑一声,“我要灵津玉砂丹何用?”
“你需要重新恢复内力。”吴三七一双鹰眼盯着程克青,讥讽道:“不要痴心妄想永州段家能治你的病症。他只能助你痊愈中伤的任督二脉,对你来并没有什么用处。你还是要大量的内力练就天下第一的武功,不是么?”
“我要天下第一的功夫做什么?”
寒风阵阵吹得她身上披着的外衣鼓起来,透进不少冷风。吴三七从身后亮出一个物件,程克青适才回温的心也跟着凉了半截。
吴三七的手里拿着一把宝剑。剑身轻巧肃穆犹如一条飞龙在天,刻着三剑山庄特绘的图腾,剑柄镶嵌一颗名贵的翡翠碧玉。程克青再眼熟不过,那是她从小看到大的幽篁剑,是师父从不离身的幽篁剑。
“你哪里得的剑?”程克青上前欲抢下幽篁剑一探究竟,被吴三七迅如闪电一杖挑开双手,她只觉得从虎口处一路到肩头震得发麻。
好深厚的功夫!
“我还以为,你也不怎么着急程卓英的死活么!”吴三七气定神闲收回铁杖撑在手心,拿着幽篁剑抬声道:“我老头子从来不占人便宜,要你看清楚我的诚意,必然是有所准备,如何,这买卖你做么?”
“既然要讲诚意,那你老实说,我救下他会怎样?”程克青手指无意识地掐着手背,留下深深的血痕。彷佛只有这点身体上的疼痛才能让自己清醒些,好权衡利弊做出正确的选择。
“我会赐你两颗灵津玉砂丹。这第一颗丹药是为了让你迅速恢复内力。届时你体力的真气会逐一冲破奇经八脉的关碍,形成至纯至阳浑厚的内力。此后你得用周身内力帮助谢耘去芜存菁,提炼精纯的内力修复断脉。不过,经此一番,你会再次内力尽失,我赠于你第二颗丹药复原内力。”
程克青细细琢磨了一番吴三七的话,眉头紧蹙,“将我练成个盛接内力的容器,给他把断脉的内力滤过一遍?”
吴三七摩挲着铁杖缓缓点头,端详程克青的表情,默了一会开口道:“灵津玉砂丹是为禁药,外人只知它能短时间内快速提升内力至大境界,但其副作用甚大,肉体凡胎的经脉如不强行约束清心修炼,轻则内力反噬全失,重则走火入魔变成个不人不鬼的疯子。”
程克青想都没想,脱口而出,“我师父现在如何”
“程卓英的手上有季长青的把柄,他为了一己私欲设计陷害了你的师父、同门,乃至整个三剑山庄,你师父被囚禁在兹州的地牢里生不如死。”吴三七意味深长道:“你也曾是武林中响当当的人物,逐鹿大会的魁首,被季汀兰害成这般手不能提肩不能扛的废物,你甘心么?这份屠戮师门的血海深仇难道你不想手刃敌人?我告诉你,剑锋入喉,看着敌人从垂死挣扎到烂成一滩血泥,他的血液会染上你的剑、你的手、你的心,亲手报仇的滋味可是快活极了。”说着吴三七竟然咂起了嘴,好似真的在回味那份疯狂的快意。
好像从来没有人教过她怎么为了恨杀人,自小习武以来便是秉持无愧于天地的信念,锄奸扶弱保家卫国。兹州以来程克青一直尽力逃避现实,可被人逼着面对残酷事实时,她好似被吴三七在心中点了一把熊熊烈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