静王曾经如是为他分析:“靖羽卫所凭借的一是父皇的信任,二是严明的规则。好处是不必看其他部衙脸色,坏处是一旦行差踏错,也立时直达天听,无人不晓。因此,除了行事须谨慎周密,还要有严整完备的章程。身有武功者大多桀骜,又重义气,往往不愿受拘束,所以须得下些功夫立规矩,把握好分寸,让父皇看到你恪尽职守,不谋私利,下属感觉你赏罚分明,处事公允,如此经手几件事,渐渐就会树立起威信。”说起刘家之事,洛湮华认为不宜拖得太久:“父皇等着看结果,仅凭口供也动摇不了太子。我们且来想想,刘可度能为太子做什么,值得这般行险要保住他?”洛凭渊想了想说道:“钱庄,赌坊。可是这件案子已拖了好几个月,只怕查不到多少东西。”“刘可度一直留在豫州没有逃走,应是还未处理妥当。”静王道:“靖羽卫可有得用的账房?找个因头好好查他的账。”洛凭渊应了:“也好,我着人彻查,争取拿到实据。”“不要紧。”静王淡淡一笑,“让太子觉得你只是例行公事,留了情面比较好。这一次只消查出些端倪,给父皇心里留下一点疑虑,便算是达到目的。”说到这里,他笑了笑:“凭渊,其实你一直做得很好,感觉又敏锐,慢慢就会体会出其中关窍。你只要记得,父皇虽然爱才,却也嫉才,在他面前首要的是忠诚,才干有时反而需要隐而不露。如此即使出了什么事,父皇也会保你,方能立于安全之地。”在后世记载中,天宜二十一年发生了包括宁王归来,静王还朝在内的一连串大事,其中一件值得记述的,就是在六月末,户部上本,因连年征战,军费开支庞大,国库损耗,故提请加征赋税,称为韶安税。洛凭渊从靖羽卫所回府,朝澜沧居走去,静王却不在房内,谷雨说主上在给菜地浇水。洛凭渊转到后园,就看到静王正拿着一只葫芦瓢,细细地舀水逐洼浇灌。“皇兄,你不能在太阳下多待,小心晒得头晕。”宁王走上前去,就要伸手将水瓢接过,“还是我来吧。”“我得活动一下,总是休息,快要生锈了。”洛湮华道,见他态度坚决,只得将半个葫芦递过去,叮嘱道:“玉米少些,葵菜多些,棉花要半干半湿,小心别踏坏了那边的瓜蔓。”“我留神看着就是。”洛凭渊道,他观察过静王这五分菜地,十分有趣,只要时令允许,可说什么都种,几道篱笆上爬满豆蔓和黄瓜秧,这边两畦辣椒,那边三陇青葵,陇上兼种着花生,南瓜秧满地爬,几行茄子中间规规矩矩长着绿油油的青菜,旁边的秧苗他不认识,据说是从西域弄来的,叫做番薯,此外就是棉花和玉米,还有一小块地里绿莹莹的,据说是给马吃的草料,叫做苜蓿,听说种植后可肥地力。宁王殿下认为要是连水都浇不好,岂非会被笑话不知疾苦,白在外面许多年。他还是第一次对付这么多种菜,便打起精神,在静王指点下一行行浇来,为了撒得均匀,连内力都用上了。两桶水用完,他就去树下的井里再绞上来两桶。毕竟是夏天,待到全部浇完,额上已沁出薄汗,衣服上也溅了几个泥点,再看静王,方才也浇了半块地,一身青衣却保持得干净整洁,他不免有些郁闷。“我做惯了罢了。”静王笑道,“凭渊随我回去吃瓜。”“皇兄的前园清雅,后园里的树木睡莲却有些冷清了,好在这块菜地热闹。怎么会想到连棉花都种,”洛凭渊说道,“改日我让人搭起石架,栽上一架紫藤可好?”静王默默看他一眼,总觉得此语像是出自杨越,无论种瓜点豆还是培育花木,的确都能颐养心性,只要洛凭渊心情能恢复些就好。他点头道:“喜欢便好,我听说这些年江南那边种植桑麻棉花更多于稻米,只因当地商贾兴隆,种棉纺纱,收益更多于种粮,故此想看看棉花如何种法。”洛凭渊听了,总觉得江南少种稻米有些不妥,粮食方是国之根本,他说道:“该是不要紧吧,闻说天下粮仓乃是湖广一带,粮米可供南北。”他想到今日听到的消息,顿时记起自己来找静王的本意:“皇兄可听说了户部上本奏请加赋之事?”“我今早看到了朝廷的邸报,”静王道,“要将如今每亩五钱银提高到七钱,这多处来的两钱,便称为韶安税。”两人说话间已走回澜沧居。清明抱出一个被井水湃得冰凉的大西瓜,静王笑着说道:“我们自己来,你们几个都下去吃瓜。”“谢主上。”清明朝宁王望了一眼,高高兴兴地跑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