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也不过须臾,一种想要探究前因后果的冲动还是压过了所有的怅惘。她点点头,迫切地想要探知那段不为人知的过往。
到底发生过什么事,能让面前的男人惦念了千年之久呢?或许真的要见一见前世的自己,她才能弄清这其中的纠葛。
但她才平静下心情,打算听他说说该如何去看前世的一切,却忽然听到他说了一句,“这柜坊里有一把古琴,它能让你看到想看的一切。”
古琴?
元提登时皱起了眉,她总觉得这些话有些耳熟,好像细雨也说过,她要弹起那把古琴,她的丈夫才能忆起她来。
“等等……你说细雨现在那副模样便是我前世的样子,那她岂不是在假扮前世的我,那,那我前世的丈夫是谁?”她心里咯噔一下,吓得话都说不利索了。
也不怪她脑子忽然就不灵光了,那细雨句句不离她的夫君,若对方是假扮前世的她,元提也理所当然地认为自己有个前世夫君。
这让游光忍不住伸手摸摸她的头,难得没有笑她傻,反倒觉得是自己惹得她伤心到糊涂,耐心解释道,“那女人只是冒用了你前世的脸,她所说的经历和她的名字都是她自己的,至于她为何要换一副面孔来到鬼市,只因这鬼市的人大多见过她的真面目,甚至就连你也曾见过她。”
“我也见过?”元提飞快地思索了一番,最终随着一个名字浮上心头,她的后背也跟着一凉,“晏绪?”
游光没有否认。
元提忍不住倒吸了一口气。
这已经是她第二次与那个传说中的大妖怪打交道了,可是这两次的场景都分外诡异,那女人第一次故意放她离开,第二次顶着她前世的脸拉着她一起去找“夫君”,找的还是游光。若是非要把这一连串的怪事寻个原因来解释,元提甚至会觉得这女人是真的对游光有什么企图。
可换做别的女人也便罢了,那种暴虐的大妖对传说中的张天师有什么不该有的念头,那不是自寻死路吗?
元提越想越觉得这事诡异,蹙着眉问面前的男人,“晏绪这样残虐的大妖,千年前的你竟然没对她下杀手”
这可不像是张宣昰所为啊。
但游光沉默了一瞬,竟然说道,“我与她交过手,但因为她的丈夫也在场,他一时失神,便叫她逃走了。”
此言一出,反叫元提有些听不懂,“她还真有夫君?她的夫君是谁,和你又有什么关系?”
“她曾化名细雨潜入人间,在那里嫁了几次人,都将丈夫剥皮剜心,直到嫁了最后一个男人才收了手。那个人唤作,魏冉。”
少年行(4)
那是很久很久之前的故事了,久到大梁与成汉的战争还未打完,魏将军壮志未酬身先死。
魏冉一死,曾经风光一时的魏家也随之没落,好在荆国大长公主没有做那得鱼忘筌的事,不仅善待了魏冉的母亲和姐姐,还特意封了细雨这个妾室为诰命夫人。但魏家的繁盛终究是由魏冉带来的,他身死之后,家眷也只得了一时的眷顾。后来朝政动荡,荆国大长公主自顾不暇,魏冉的母亲与姐姐们却不识时务,处处张扬,一时站错了队,魏家终被抄家。
细雨身为魏冉唯一的妾室,也免不了被波及,下狱、发卖、再次沦落到妓馆……这些惨事都不会被后世称颂魏冉的史书所记载。
若是这名为“细雨”的姑娘真的只是一介凡人,这一生的颠沛流离恐怕早已压垮了她。但可惜,也“幸好”,她不是什么细雨,而是臭名昭着的大妖晏绪。
再次落入妓馆之后,晏绪为了躲避天师道的追捕,确实安安分分的在那青楼妓坊里待过一阵子。不过后来似乎是发生了一些事,让她彻底抛弃了人间的身份,仓皇离开,然后在半路撞上了所有妖魔最畏惧的那个男人——张宣昰。
但此刻张宣昰的身边却多了一个同伴。
“你是说,那时你与已经飞升的魏冉结伴而行,可魏冉却放走了晏绪?”元提问道。
游光点点头,“他见到晏绪时失了神,没能拦她。”
“他是那时才知道晏绪是妖怪吗?”
“是。”
“那就不算奇怪了。”元提叹了一声,“好歹夫妻一场,从前的情分都不是假的,哪怕明知她是妖物,可是死后再次相见,最先想到的还是生前的朝夕相伴。”
若是魏冉当时毫无动容,才叫人惊奇。
但游光对此不置与否,沉默片刻,他只给这事做了一个定论,“无妨,即便晚了一些,她还是会死在我手上。”
“那你现在又是以怎样的身份面对那个女人呢?”元提好奇道,“是张天师,还是游光?”
“魏冉的朋友。”他淡淡答道,“他下不去的手,我帮他。”
作为张天师,他杀晏绪是为了天下正道。作为游光,他与晏绪的对立是因为凤林的寻衅。但他抛却了这两个身份,只是作为魏冉的朋友,替他杀了这个祸害。
但这却换来了元提的不解,“可是,纵然她杀了再多的人,也没有做过对不起魏冉的事吧。天底下谁来杀她,都无需魏冉来动手。”
女人和男人的所思所想确实有些不同,游光有些惊讶她竟会这样想,沉思片刻才反驳道,“她与他哪来的什么夫妻之情,她只是没有动手杀他罢了,难道这还算是什么恩赐吗?在魏冉之前,她已经杀了他的几个同僚,身上的妖气也加重了魏冉的病情。魏冉若是还在世,为国为己,都该杀她。”
他毫不掩饰自己对晏绪的厌恶和痛恨,恍惚之间,元提仿佛又看到了当年的那个张天师,这让她忍不住问了一句,“你和魏冉的关系,真的很好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