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夷光问,“这下是彻底确认她是二叔的女儿了?”南康长公主点了点头,“待她向你二婶敬了茶,便算是正式认祖归宗了。”陆衍认了这个女儿,还得嫡母蔡氏承认,才是名正言顺。陆夷光替楚玉簪松了一口气,认祖归宗,她便有了依靠,不然天大地大都没她的容身之所。南康长公主看了她一眼,阿萝对楚玉簪格外怜惜些,想起楚玉簪那张脸,南康长公主想,大抵这就是缘分了。陆夷光摸了摸鼻子嘿嘿笑,转而问,“二婶她们什么时候过来?”蔡氏嫡长女陆初凝今年年底出嫁,夫婿是承恩公府三房嫡长子郑明习,也就是慈寿太后的曾侄孙。因着年底陆衍要回京述职,所以陆初凝在京城出阁,为了筹备婚礼,蔡氏会带着女儿提前进京备嫁。于楚玉簪,她便留在公主府等蔡氏等人到来,待婚礼结束之后,再一起回大同。南康长公主,“月底前应该能到。”原本说的是大概九月左右抵京,可这不是出了个意外吗?陆夷光笑起来,“那到时候家里就要热闹不少。”他们家比起街坊邻居来,算得上人丁稀少了,旁人家逢年过节能坐满好几桌,他们家一桌子都坐不满。不过等兄长们娶妻生子,这情况肯定会大大改善,子息繁茂只是时间的问题。想着要不了多久,就有小豆丁伸着胖胳膊奶声奶气要抱抱,陆夷光傻笑起来。“笑什么呢?”陆夷光如是一说。南康长公主眉梢眼角不觉也染上融融笑意。过了一日,便是一年一度的七夕佳节,又名女儿节。街上会有各色庆典仪式,这样的日子,就是朝廷都会放假,好让殚思极虑的文武百官能陪陪娇妻千金。陆夷光自是不肯错过这个热闹的,今年她还把陆见深拉上了,往年她是不带大哥的。谁让大哥一路下来不知道要被扔多少个荷包和五色彩缕,岂不是白费姑娘们拳拳心意,大哥可是有主的。但是今年不同往年,夏兰盈姐妹俩会和他们一起游玩,大哥这个未婚夫岂能缺席。一同出府的除了陆见深外,还有怎么甩也甩不掉的陆见游,以及楚玉簪。既然确认了是陆家的女儿,小一辈都出去了,把她一个拉下也不是个事,南康长公主便发了话。其实楚玉簪心里对京城的乞巧节也颇为好奇,小姑娘家家再老持沉重,也是有好奇心的。甫一踏进墨韵堂,楚玉簪就愣了下,盖因陆夷光又做了男装打扮,她的扮相十分精心,若非熟人或眼尖之人,乍一眼委实看不穿。不由自主的,楚玉簪想起了第一次见到她那回。在陆夷光扬鞭从纪福安手里救下她那一刻,她头一次体会到了何为怦然心动。他生得单薄精致,可在当时的她眼里却犹如盖世英雄一般。然而这份心动一个时辰都没维持住,眨眼间救命恩人变成堂弟,转眼又变成了堂妹。经历之曲折,心情之起伏,平生罕见,最后,她只剩下哭笑不得。其实这般也挺好的。楚玉簪抿了抿唇角,屈膝见过陆徵南康长公主和陆夷光。刚起身,身后珠帘清脆响起。陆见深和陆见游来了。陆见深瞧着陆夷光这一身打扮无奈一笑,之前自己一时兴起,她倒好,一发不可收拾了。“你当男人当上瘾了。”陆见游吐槽。陆夷光自得,“我觉得男装比女装行动更方便。”陆见游眼一翻,“你是去打架吗?”陆夷光微笑望着他,“不排除这个可能。”陆见游脸往左边一别,拱手向父母请安。请过安,南康长公主叮嘱两声,便让他们出发。弯月高悬,星辰点点,坊市比白天还热闹,目光所及之处都是人潮,以年轻男女居多,不少还是成双成对的。这样的节日里,便是礼教规矩都格外宽容一些。与夏兰盈他们汇合之后,陆夷光笑容可掬,“阿盈姐姐放心,我会好好招待阿彤姐姐的。”他们就不打扰小两口了。夏兰盈面露羞色。崔婶望望束发纶巾的陆夷光,再看看满头珠翠的夏兰盈,恍然大悟。就说面善呢,她真的见过这位夏大姑娘。只是当时她做的是男装打扮,因着自家姑娘为了方便行走女扮男装,所以她一眼就看出那是女儿身,还特意多看了几眼。衣服打扮能变,眉眼却是变不了的,崔婶使劲看了几眼,就是这副五官。忽的她又不确定起来,会不会自己记错了,夏大姑娘怎么可能独身一人出现在那样简陋的小客栈里,还形容憔悴。发现崔婶盯着夏兰盈看,还皱起了眉头,楚玉簪疑惑地碰了碰她的手。崔婶骤然回神,干干一笑,低声道,“大少爷和夏大姑娘站在一块真登对。”楚玉簪面上一笑,心里却起了疑窦,暂且压了下去。“游玩时注意安全。”陆见深叮嘱了一声。陆夷光和陆见游点头如啄米。陆见深略一颔首,正要走,却见身旁的夏兰盈瞳孔一缩,眼睛咻得瞪大,面容顷刻间苍白下来。循着她的目光看过去,就见一艘锦绣夺目的巨大画舫缓缓自江面上驶来,船头皆是盛服艳装的花样女子。花枝招展,娇呼不绝,引得两岸行人驻足观望。陆见深眸色深了深,“夏姑娘?”“深表弟,可真巧啊。”斜刺里传来一道娇媚呼唤,将众人视线都吸引过去。来人一袭华贵的淡紫色锦裙,容貌艳丽,宛若盛开牡丹,一双妩媚多情的丹凤眼要笑不笑地落在陆见深身上。陆见深笑容转淡,整个人都冷下来,抬起手欲行礼。陆夷光啧了一声,这么倒霉,居然遇上了永淳公主,不禁同情大哥。永淳公主是个‘奇’女子,她是皇帝第一个女儿,还是元后所出,自幼备受宠爱,即便后来元后病逝,依然是公主里拔尖的那几位。她十七岁那年看上了陆见深,彼时陆见深才十五岁,吵着闹着要让陆见深当驸马,皇帝没答应。南康长公主为了以防万一,迅速给陆见深定下了夏兰盈。没多久,皇帝也为永淳公主选了驸马,驸马是位来自民间的美男子。结婚头一年,永淳公主还是很正常的,大家以为的正常。直到驸马突然跑到寺庙里剃度出家,大家才发现,卧槽,皇家又出奇女子了,对,又,李家的女儿,开国至今每一代都出过几位神奇人物。众人才知永淳公主婚前就与自己的侍卫有首尾,婚后这支队伍还扩大了,其中包括驸马的亲弟弟。驸马受不了绿云压顶,愤而出家,任谁来劝都不肯还俗。面上过不去的皇帝训斥永淳公主。永淳公主理直气壮地反驳,我的兄弟能左一个侧妃右一个庶妃,凭什么我不能养几个面首,起码我没弄出孩子来膈应他。至于睡小叔子,用永淳公主的话来说,天下睡小姨子的人数不胜数。他吃我的喝我的住我的全家靠我养,还妄想我顺着他不成。皇帝……皇帝禁了永淳公主一年的足,出来后,这位公主变本加厉,承包了京城一半的桃色新闻。不过她没再选驸马,御史们想参也没个苦主,权当自己眼瞎耳聋。让陆家头疼的是,哪怕永淳公主坐拥无数美男,依旧觊觎着陆见深,小动作不断,颇有不睡上一睡不甘心的架势。“不必行礼,没见我穿的是便服嘛!”永淳公主嗔道,着迷地望着陆见深俊美逼人的脸,至今她都还没遇上一个比他还英俊的男人。这个冤家,当真是不解风情,他是男人又吃不了亏,何不从她一回。永淳公主眼波一转,脚下一软,娇呼一声,摔向陆见深。陆见深往旁边一闪。与此同时,不知何时挪过来的陆夷光大惊失色,“表姐当心。”伸手一把扶住了想碰瓷的永淳公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