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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4章（第1页）

沈小二在某些方面还是很聪明的，他认同晏白青的看法——移民这种事，沈鑫和梁媛说了都不作数，他们两个当事人才是重点。而他今年刚刚高一，自然没有已经高三了的沈虔金贵。只要沈虔开口说自己不想去，沈鑫也无计可施。回到家的时候，沈虔已经睡下了，沈鑫和梁媛还在客厅。沈示没兴趣去问商量出了什么结果，径直回了房间。他在床上翻来覆去了半宿，把如何说服沈虔以及可能出现的对话在心里预演出了好几个版本，几乎脑补出一场辩论赛来。次日，大年初一。沈小二还在梦里和沈虔唇枪舌剑，房门就被人一把推开，迅雷不及掩耳地涌进一屋子聒噪的七嘴八舌——十多年不待见他们家的三姑六婆听说沈鑫回来，个个像闻到血腥味的鬣狗，蜂拥而至地前来拜年，急功近利地妄图从这位据说“飞黄鹏达”的亲戚身上撕下一块肉来。这群有些沈示连面都没见过的大妈大爷们不顾他还没睡醒的惊恐眼神，先指点江山地把房间给参观了个够，又对他“都十点多了还不起床”的行为进行了口诛笔伐的批判，最后还有个画了一脸浓墨重彩的阿姨把我从床底硬是抠了出来，抑扬顿挫地空口造谣：“哎呀，怎么能让猫进屋睡呢！这玩意儿不干净啊！有弓形虫！”而后，他们扔下一地的闲言碎语，又整齐划一地倾巢而出，去隔壁祸祸沈虔的房间了。纵使沈小二耐起性子来能哄半打脾气古怪的晏白青，这会儿也濒临崩溃，等人悉数散场才敢掀开被子……这货平时睡觉就爱光着身子，刚才差点被吓出一个下肢瘫痪。他顶着一头鸟窝似的睡发和几乎喷薄而出的起床气爬起来，看了一眼床头的闹钟，盯着那不偏不倚压在数字8上的时针，几乎喷出一口老血。只睡了四个小时的混沌脑子已经被气清醒了，又听见隔壁传来七大姑八大姨的盛情赞扬：“哎呀！才七点就起来念书啦！我们家小虔就是用功！”沈示无fuck说，敢情这位阿姨的时区还能根据不同对象实现随心所欲的跨越，堪称时间旅行者。他深呼吸了足有一分钟才把骂娘的冲动给压下去，套上昨天被我抓出流苏的毛衣，很自觉地不去沈虔面前找存在感，直等到那群人一哄而散地去楼下客厅找主人唠嗑正题，这才动身去了隔壁。起床“先做套题压压惊”是沈虔这些年养成的习惯，沈示向来望尘莫及。这会儿他已经做到最后一小题了，草稿纸上画满了横七竖八的坐标轴和方程式——大概是被刚才那群人打断了思绪，他的笔悬在半空，看样子还得重新组织一下脑子里的各类公式。沈示等了五分钟，看着他把题解完，还没把昨天在脑海里盘算了一晚上的开场白说出来，沈虔就先发制人地开了口：“其实我也不想去什么西班牙。”沈小二被他的话打乱了步调，愣了一下，只听沈虔又说：“昨天他说了，先带我们出去，安顿下来后过阵子再带咱妈出去，说得天花乱坠的，但我觉得不靠谱。”“必须不靠谱，”沈示对他和自己久违的心有灵犀简直快要热泪盈眶了，“咱妈也是，被骗了十多年居然还没清醒。”“我觉得咱妈应该心里有数。”沈虔轻轻皱起眉，“她只是觉得我们跟着沈鑫能过得更好。”沈示回忆了一下梁媛那天对着相册哭红的眼眶，觉得她心里并没有数，于是愤愤地睁眼说起瞎话来：“肯定不会好，我看沈鑫那贼眉鼠眼的，长得就像一个大写的人渣！”“……”和人渣长得有七分像的沈虔看着自己的双胞胎兄弟，觉得他和人渣有八分像，“反正这种事急不来，他也不能直接拉着我们去。我昨天和他说了，一切等我高考完再说，妈也同意了。”沈示听完，有些诧异地抬起头来——他一直以为自己亲哥从来不食读书之外的一切人间烟火，没想到沈虔门儿清，想必对沈鑫也是有怨言的，就是不知道他究竟用了什么方式才说通了两个人。想来也是讽刺，当沈鑫和梁媛计划着如何利用一切手段远渡重洋、逃出围城的时候，肯定预料不到边上还没学会走路的两个小不点会在十几年后同仇敌忾地密谋着如何留下。人类是世界上寿命最长的哺乳动物，他们能缜密地将各种计划拉长到十年二十年，甚至横跨一个世纪，却往往忽略了最大的变数依旧是他们自己。三天后，沈鑫失望地回他的现国籍所在地去了，临走前给梁媛留下了联系方式和一笔钱，数额刚好是他当年欠下的那笔债……我真是一点儿都不怀疑他和沈示的血缘关系了，这一脉相承的抠门若不是源自同样的祖传染色体，我把沈记的招牌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