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承蒙错爱,”男子顿了一下,冷淡地道,“秦二姑娘是人间惊鸿客,然,在下不过是平凡之人。”
他拒绝了!阿初两人对望一眼,均看出对方的震惊,不由得心生退意,但如今两人都不敢妄动一步。
院内安静了半响,秦星儿语带哽咽,说出的话语都有些颤抖,“顾先生何必自谦……先生人若明珠,丰姿隽爽……莫不是,是嫌弃小女高攀?”
“姑娘自是人中凤。”秦星儿还没来得及露出喜色,便听得他没有半分迟疑地道,“只在下非梧桐,安得朝阳鸣凤来?”
语气没有一丝波动,温和而淡漠,听得人心中一片冷意。
到底是何等人物让天仙甘愿跌下凡尘?阿初按耐不住动了动腿,才探起半个头便被王若溪一手按下,一双大眼亮晶晶地看过去,得了对方一个不雅的白眼。
秦星儿没想到自己丢下女儿家礼教,忍着羞涩竟招来这般无情的回应,眸中水光潋滟,“既然先生……于小女无意,又为何……屡次鼓励,温柔以待?”
男子轻蹙眉,眼底微冷,“秦二姑娘于书法上颇有造诣,我为先生,受命教导,不过职责所在而已。至于温柔以待……姑娘课上认真,课后勤练,相信没有夫子会故意严苛对待。”
秦星儿难以置信地微张红唇,对方理所当然的应对让她羞愧不已。原来她自认为的特殊对待,不过是对方的平常以对,心底曾经暗暗的欢喜自得如今像冰冷的巴掌狠狠扇在她的脸上,烧得她两颊发烫,说不出话,只得捂着脸快步夺门离去。
男子看着她离去不曾阻止,顿足一下,便出了院门,往另一个方向而去。
王若溪眼明手快地扯着阿初躲在一旁的八角石塔后。阿初头一回围观这般场面,忍不住偷偷看过去,只见缓步而行的男子身姿挺拔高挑,墨青色锦袍衬得他俊秀偏冷,五官目测是好看的,但表情太淡,眉眼清冷,所以整个人有点索然无味。
京中无数男儿的梦中情人就喜欢这一挂?阿初越看越觉得奇怪,总觉得那人有点眼熟。男子忽然转头,阿初吓了一跳,忙不迭捂嘴蹲下。
那正是当日与林晖相拥(不是)的人!
等人走远后,阿初松了口气,刚迈出一步又被王若溪抓回。回头一看,王若溪示意她再等等。阿初不明所以,乖乖地听命。
等了没一会,秦星儿从院门那边折返而来,四边张望一下,似乎确认了院中无人后才又离开。王若溪给阿初一个你看的眼神,阿初佩服地竖起拇指。
两人又等了半响,料想没人折返后,才慢慢地站起来,松动有点麻的双腿。
王若溪神色兴奋,“我去……居然是这么一出好戏……不对,你怎么在这里?”
阿初揉了揉腰,回望她,“我一直在这躲雨呢……反倒是你,怎么也在这?你……偷听?”
“才不是!”王若溪瞪大了双眸,连连摆手澄清,“我本是要进院子里找明日书法练习的字帖,可是还没到便瞧见她和顾先生一前一后进去……原是想回去的,转头便看到你……我不就怕你被发现嘛。”
误打误撞了吗?阿初叹口气,“那现在……咋办?”
“肯定不能让秦星儿知道啊,她那人最要脸了,课堂上弹琴输了都要夜以继日地练习争个第一回来的,要是她知道我们听到这一出,肯定跟我们没完。”王若溪对老对手还是比较清楚,皱着秀眉道,“她可不是省油的灯。”
“那也是。不过那人也太不识趣了,秦姑娘她多美啊。”就是性子高傲了些,阿初来书院快一旬了都没能跟美人搭上话呢。
听方才两人的对话,明显是男的表现太温柔,女方才会错意的……这样一想,阿初都有点同情秦星儿了。一个受礼教熏陶长大的娇娇女,得多大勇气和决心才会舍弃尊严私下表明心迹?
“呵,美若天仙又如何,那可是顾家长公子。不过话说回来,美貌对秦星儿来说也不是什么好事。”王若溪不知道想起什么,口吻有点感慨。
“听起来内有乾坤,愿闻其详哦。”阿初眨眨眼,饶有兴致地问道。
王若溪拉着她往后面的长廊走去,挑眉看了看她,“没想到你也这般八卦。”
“非也非也,这叫打听。再说,我又不会外传。”阿初自问口风还是很紧的,而且八卦这种东西哪个女人能抗拒?
“跟你说也没什么,这些真要想知道找个灵通些的人稍微问问也能打听得到。”王若溪想了想,压低嗓音道,“秦家的人大概想拿她的亲事再搏一下前程呢。”
“不会吧?我听说,秦家也是世家,不过已日渐式微。但秦阁老是个有本事的,科考出身,平步青云,官至一品,把已经没落的秦家重新兴旺起来。”阿初对京中稍微有名的世家也是背过谱的,如今的秦阁老是内阁重臣,与王相同辅君王侧,秦家也有不少族人在朝为官。
“是啊,他是个奇人,但一个人的厉害架不住一家子的拖后腿呢。”王若溪想起那个精明能干的长辈,微微撇了撇嘴。“他的兴旺,有一半功劳来自自己,另一半则源自长女秦贵妃。原以为后继无人,也大力栽培了子侄们,谁知道年过四十又得了一对龙凤胎,可不羡煞旁人呢。可惜,独子却是个扶不起的烂泥。偌大的家业想要握在这一脉,一个秦贵妃可不够呢。”
秦贵妃固然是秦阁老的后台,但今上已年近六十,地位稳固的太子又是先后所出,秦贵妃所出的十三皇子才三岁……独苗靠不住,只有再找一门可靠的亲家,才有把握平稳度过这一代的交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