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我在!”陆勉忙忙答应着,先叫人给产妇嘴里压上一块参片,又拿出顺产保命丸命人压碎了冲成水备用。一个装扮艳丽的姑娘站在那里,冷冷的看着这一切,眼见得陆勉下药救人,冷笑一声走了过来。她头上戴着八宝攒珠金凤,项上戴双福璎珞项圈,通体华贵逼人,陆勉心知是王府郡主,不敢唐突,赶紧行礼。“你这药可有效吗?”陆勉点头:“自然有效的。”“真的?”郡主却又无端端反问一句。这一问,倒把陆勉问住了,这郡主来者不善啊。“如果我这继母死了,那你也死。”郡主蓦然开口。陆勉倒吸一口冷气,震惊的看着她。“你敢?!”“我有何不敢?”郡主轻描淡写的扫了一眼,却让陆勉瞬间矮小一截。“请用药吧。”准备下药的陆勉迟疑了。他在太医院,被苏羽环庇佑,还从来没有人跟他放过狠话。但这郡主不一样,她哥哥安王颇有权势,她行事素来跋扈,真发起狂来,谁也拦不住。陆勉忽然想起五六年前,他跟苏羽环联手布局的夜晚,皇帝放话:“治不了爱妃,你们都去死。”时隔多年,现在他竟然听到这么一句,当真是又急又怒又慌乱,顷刻间就出了一身冷汗。报应啊,这莫不是报应?郡主看他踟蹰不前,嘴角抿上一抹讥诮的冷笑。耳听得产妇一声接一声痛呼,陆勉是急如热锅上蚂蚁,乱如筛子里糠麸,他抹了把额头的汗,决定用个更温和平安的法子,于是换了药让人去煮。下人手脚很麻利,然而产妇情况更加危急,迅速恶化,等药物煎好,她已牙关禁闭,晕迷过去。“撬开撬开!”“不行啊,根本不会吞咽。”里头传来仓皇的哭腔,陆勉腿一软,跌坐进椅子里。郡主眼波里流转出一缕异样的恶意,默然站在旁边,不发一语,也不见担忧和悲戚,反而伸手拿了桌案上一个柑橘,轻轻揉捏。陆勉眼见如此,一筹莫展,只觉得这安亲王府古怪颇多。头个孩子出世,这么关键的时候,怎么安王爷不在?宫里苏妃的样子为何有些癫狂?“荣大夫来了!荣大夫来了。都让让!”满室凝重悲哀气氛中,两个婆子搀着一个抗药箱的姑娘进来。“荣姑娘啊,快来看看我家女儿。”王妃的亲娘带着哭腔:“救救我女儿。”这是“专治陆勉治不好”的荣平啊,陆勉那状态一看就是不中用的,她只能指望荣平了,她老人家膝盖一软差点跪下。郡主看到荣平的一瞬间,面色变得铁青可怖,然而她还未来得及阻拦,荣平已在俩婆子护持下,强势插入内室。陆勉随之站了起来,心道她便是有好药也没用,病人血崩晕死,吃不下去……这王妃胎儿过大,又受了寒凉之物,艰难娩下孩子,又大出血,今日怕是难逃一劫。正琢磨着,就听到内室荣平沉声吩咐:“去寻铁锭,煤炉加大火!”陆勉顿时愣住,这两样东西能干什么?生孩子与铁和火有什么干系?你炼钢吗?产房内人多是一样心思,然而荣平肃容而立,面色沉稳,端凝果断如神佛,眉目慈悲犹如菩萨,那产婆和嬷嬷根本没有质疑的念头,不由自主的,就照着荣平的话做了。陆勉站在那里,瞪大了眼睛,这是独当一面的明医才有的气派,更是活人无数的神医才有的魅力。当年那个拉着自己衣襟叫“陆勉哥哥”的荣平竟然有了这等气度?陆勉云里雾里的看着,就见那铁锭被丢到煤炉里烧红,紧接着荣平一碗醋浇上去,产妇人冲鼻头一闻,哎哟一声,竟然醒了过来。这简直……陆勉目瞪口呆,这是哪里来的野路子,她又是如何知道的?荣平却动作不停,在产妇开口的瞬间,就把汤药灌了下去。“让她一定不要睡。”陆勉这个药效力过于温和,荣平转手开方,然而笔刚一动,就被人握住,抬头一看,那郡主俏丽的面容上一片寒光:“哪里跑来的野大夫,你如果下药没治好,我就让你……”“随你”荣平拿出印章啪的一盖,从容写下药单:“升举大补汤”这个药单相当复杂,而她写起来却行云流水,跟那些大夫下药要字斟句酌不同,她一气呵成,连停顿都不带停顿的。但这并不是说她在背药方,她的脑子里分明依据产妇的情况,进行了合适的调整。她去了黄连,加上了地榆炭、乌贼骨。别人看不懂门道,陆勉却是行家,这方子里参、芪、术、草、升麻益气升提,熟地、当归、川芎乃补血良品,麦冬养阴生津,白芷辛香醒神,再加乌贼骨固冲摄血,地榆炭固经,这配伍简直绝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