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令郎肢体麻木,舌头微微发紫,上面还有些微瘀斑,脉搏细而涩,所以应该用些活血通淤通络的法子。”荣平提笔凝神,斟酌片刻,写下一个方子:“黄芪,当归尾,赤芍,去土地龙,川穹,红花,桃仁……”她把用量单独交代清楚,又叮嘱道:“三碗水熬成了一碗,药汁装出来后,药渣子继续加水煮,重复三次,把三次的药汤混到一处,每次一碗喝下。”陆家也算是医学本家,荣平一边写一边讲明缘由,务必使其知其然也知其所以然,免得她自作聪明,出了差错。陆太太听了果然问道:“现在他病得正重,不是喝头遭汤药药劲儿更猛,效果更好吗?”她已经做好准备,接下来半个月都只用头遍药汤了,反正陆家不缺药。荣平道:“他还有不轻的皮肉外伤,活血要用多了,伤口容易大出血。这也是下手之人恶毒之处,想让医者头尾不能顾全。所以我们首要原则是要维持稳定,固本培元正气升起,后续治疗就轻松多了。”陆太太这才恍然大悟,亲自去熬药。而荣平则把陆勉扶起来,在百会涌泉等穴位施针。她用的金针细如牛毛长过一尺,极为柔软,可以盘成一盘,荣平把它抻直,一抖一甩,发出噌的一声——陆太太算半个行家,知道这是医家暗劲儿,没有真功夫,根本无法使用。她看看荣平纤细却有力的指头,心中暗暗叹服,小年纪已有这样的修为,真不知她这么多年吃了多少苦……等药物熬好,陆太太捧着汤药过来,又看到荣平在为陆勉做按摩,她用力揉搓着手臂,神态专注,眼神清明,没有厌恶,没有敌意。在她眼里,陆勉不是什么旧情人,也不是什么仇敌,而是一个纯粹的病人……她按摩了半个时辰才停下,额头上微微冒汗,手指都是红胀的。陆太太忽然就红了眼眶。自此后,荣平每年都会到陆府来,为陆勉施针做按摩,并针对他连续出现的抽搐,呕吐等症状,及时调整药方,做适应治疗,风雨无阻,晨昏不论。但陆太太几次请她留宿陆府,却都被她坚定拒绝,半个月后,荣平瘦的整个人小了一圈,而陆勉终于醒了过来。他睁开眼睛后的第一件事就是拉着母亲的手问:“我迷迷糊糊地仿佛看到了荣妹妹,是她救了我?”陆太太正激动的擦眼泪,闻言便道:“没有,定然是你迷糊了,你荣妹子还年轻,有点医术也有限怎么能治这么复杂的病症?”作为一个母亲,她还是很懂儿子的,瞧着陆勉的模样神态,明显对荣平多有感念,又悔又敬又欣赏又喜爱,这种感情非常强烈,但是已经不可能得到荣平的回应了。“你胡说,我要看方子!我要看药方!”陆太太没办法,只好把荣平这些天留下来的药方拿出来了一张,陆勉一看,双眼大亮,口中吟咏:“补阳还五赤芍穹,归尾通经佐地龙,四两黄芪为主药,血中瘀滞用桃红。这是补阳还五汤的加减啊,她曾经用这个方子治好了陈阁老,她最擅长用这个方子了。”陆勉激动地要下地:“我要去看她,让我去见她。”“你给我坐下!坐下!”陆太太恼了,一把按住他,又怒又气又急又痛:“你现在爱她,她还会稀罕吗?你早干嘛去了……”陆太太悲从心来眼圈一红,再也把持不住伏在床上大哭:“你错过了一个多好的姑娘啊。”陆勉如遭雷击,一动不动,半晌才恢复知觉,无尽悔意涌上心头。——苏羽环在后宫里坐卧难安,几天时间鬓角多出一根白发,吓得梳头宫女跪在地上领罪。她心浮气躁,夜夜失眠,连奉承皇帝的心思都没有,等安亲王进宫,她迫不及待地询问情况:“陆勉不是死了吗?但这么多天过去了,我怎么听说他还还没有死?”安王的脸色也不太好看,他的不安不比苏羽环小,因为他打算直接派人暗杀陆勉还有给陆勉治病的荣平,结果几次派出去的人都失手了。到底还有谁在跟他作对呢?“你当年怎么不直接杀了荣平?要是她死了,不就没今天这么多麻烦了吗?”当天陆勉脑后遭到重击,身上被抽的遍体鳞伤,当初晕厥,后来更是嘴歪眼斜口吐白沫舌头麻木,无法言语,眼见就是差一口气下世了,他娘急的要上吊,就这样都能被扳回来,荣平现在的手段有这么高明?这实在是超出预料。“你这分明纵虎归山啊!”苏羽环闻言也恼了:“你现在说这些有什么用,你倒是赶紧想法子,若是陆勉把我们两个的事情说出来……”“那又如何”安王把不安压下,故作轻松的安慰苏羽环,一副尽在掌握之中的模样:“皇帝老儿最好面子,他知道了也不会说什么,最多只是不到你这咸福宫来罢了。这样才好,这样方便了我们两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