毕竟在魔教中人看来,花白凤为了白天羽叛逃,是魔教叛徒,当不死不休,身为花白凤的父亲,老教主并没有维护自己的女儿,而是摆出了无所谓的态度,底下人摸不清他的想法,便从教主夫人这里旁敲侧击,夫人还是爱护女儿的,表示教主已经发誓势力不过关,让他们断了追回大公主的念头,才保住了花白凤这些年在关东之地的安宁,没有被魔教上天入地地搜索。
但老教主去后,那些教众就找起了叛徒的麻烦,因为不知道花白凤在哪里,他们就找到了花白凤的儿子叶开头上。
这么一想,教主夫人这么多年没有动静,突然引公子羽前去交易,照顾女儿,还真有可能是她发现了丈夫的状况不对,知道他去后无人再能震慑群魔,庇护叛教的女儿,刚好公子羽出现在她面前,他不畏惧魔教,还敢打他们镇教神功的主意。
这位教主夫人可不是善茬,将自己下过毒的人送到女儿手中,花白凤只要有点脑子,都知道这是母亲送给她的,一把防身的刀。
作为母亲,她已经尽力了,要是这样花白凤还把握不住机会,那她日后一定无法在魔教的针对下存活,再做多少打算,都没有必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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顾绛陪花白凤坐了没一会儿,叶开和丁灵琳就到了,顾绛留下已经收回的五张请柬,带着沈三娘退出了梅花庵,把空间留给了他们。
不一会儿,丁灵琳也走了出来,她体贴地关上了门,走到远一些的地方去,见刚才坐在花白凤身边的美貌少女正盘坐在亭子里,擦拭一把琴,她便上前去打了个招呼,对方温和地接待了她。
“这里原本是一处有名的景点,园中遍植梅花,才在这儿修了个观景的亭子,如今荒废已久了。”
这位自称“任盈盈”的少女见她看着自己手中的琴,便说道:“这把琴是庵中的,也不知是哪位小师傅带来的,多年没有调试,琴已蒙尘,走时也未曾带上,我看着可惜,就拿来修整一下。”
丁灵琳今年才十六岁,在家中千娇百宠,学了一身不错的武功,也曾读书识字,但对琴棋书画这些东西就了解不深了,她大哥丁云鹤是个做了道士的名士,倒是很喜欢这些,还擅长下棋,而丁灵琳生平最讨厌下棋,琴也弹得很糟糕。
但她捧着脸看任盈盈调琴,看得津津有味,因为她待人亲切温柔,一举一动都美得像一幅画,有种这个江湖少见的安逸淡泊气质。
两人都没有说话,任盈盈调好琴后,自顾自弹了起来,丁灵琳不懂什么高深的音律技巧,她在家中时也常听到大哥弹琴,还有三哥养的那些清班小唱,他们似乎能从中听出千百般风雅情绪来,她只觉得枯燥无味。
但是这一次,她听着任盈盈的曲子,竟觉得心中的思索和愁绪都淡了,缥缈空灵的琴声中,这满园颓败恍惚回到了当年梅树成林的时候,它们在万物凋零的寒冷时节独自开放,不需要蜂蝶的追捧,也无需鸟雀的青睐,真正的冰清玉洁、高雅脱俗本就无需他人来赞颂。
鹅毛大雪中,遒劲的树枝上花朵悄悄绽放,哪怕冰雪加身,也不屈不挠。
琴声刚柔起伏,回还叠起,清冽飘逸,万木澄明。
梅花冷艳,迎风傲雪,铁骨铮铮,暗香阵阵,都随着清幽的琴声款款道来,哪怕是不懂音律的人也会为之意逐魂飞,心旷神怡。
一曲奏罢,余音不绝,丁灵琳这才懂了什么是“绕梁三日”和“三月不知肉味”。
“我听他们弹琴时,只觉得叮叮当当的响,曲调虽然悦耳,但除了悦耳就什么都没有了。”丁灵琳感叹万分,“原来真正好的曲子是这样的。”
任盈盈解释道:“这曲《梅花三弄》本是笛曲,相传晋朝时有一位名叫桓伊的大家,他身为武将却极爱音律,擅长吹笛,人称江左第一,有一次他自河边过,听到船上有人说,听说您擅长吹笛,请为我奏一曲吧,桓伊便从车上下来,去到船上,取笛吹奏了一曲《三调》,笛声清越高妙,桓伊奏完这一曲,就起身回到了车上离开了,期间两人一句话都没说。”
“那站在船上求曲的人,正是书圣王羲之的儿子王徽之。”
丁灵琳笑道:“我知道了,魏晋之风嘛,我大哥喜欢道学,少年时就跑去黄山做了道士,人家都说他有魏晋之风,我因为好奇这是什么意思,就读了些那时的诗书,看完后只觉得他一点都不任性旷达,整日端着拘着,哪像什么魏晋名士?更像书院里以身作则的教书先生。”
任盈盈蓦然失笑:“嬉笑怒骂都是性情,你倒是更有天然真淳的品格。”
丁灵琳被她这么一夸,反而有些不好意思了,正要谦虚两句,就听一人道:“这一曲《梅花引》,倒让你们俩引为知己了。”
两人回头,就见叶开独自一人倚在洞门边,花白凤没有出来。
丁灵琳几步小跑,回到了叶开身边,任盈盈了然道:“看来你没说动她。”
叶开缓缓道:“我并没有劝她,我的想法当然只能适用于我自己,而不该要让别人也听我的。曾有人对我说,做任何事之前,都应该站在别人的立场上想一想,我一直在按他教我的做,别人尚且如此,何况是我最亲的人。她是我的母亲,但她更是她自己,我不会干涉她,我只希望她能更爱护珍惜自己一些。”
很多人越是亲近,越是模糊了自己与对方的界限,从而将自己的看法和情绪也加诸于对方,认为这是“好”的,但叶开并不是这种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