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是一同解决过齐娘子之事,许是那夜在郊外他救过她,又许是昨日膳堂里的那场生辰宴……诸如种种相处之下,彼此熟悉了许多,叫她此时得以将美而不自知女孩子乌亮的眸子里有不加掩饰的好奇。片刻后,萧牧神态平静道:“我自幼在西北之地长大,晋王叛乱之前,从未入过京。”“这样啊……”女孩子坐得累了,单手撑着腮,眼神思索着道:“那或是幼时我随阿翁游历时,途经西北之处,与侯爷无意间曾有过一面之缘吗?”见她执意要想出个究竟的模样,萧牧开口打断了她的思绪:“未必就一定见过,我样貌生来寻常,乍看之下略有几分眼熟亦属正常。”衡玉:“??”迎着她不可置信的震惊眼神,萧牧略有些费解。而见他神色全然不似在开玩笑,看着面前这张脸,衡玉只觉得人生观受到了冲击——他管这叫“样貌生来寻常”?!女娲娘娘听了,怕都是要觉得一腔偏心错付了吧!衡玉下意识地转头环顾四下。萧牧疑惑地看着她:“吉画师找什么?”“镜子——”衡玉认真问:“侯爷莫不是从不照镜子的吗?”萧牧沉默下来。这个问题当真将他问住了。他的确有许多年不曾仔细照过镜子了,当下自己具体是何模样,也只是有个模糊轮廓而已——于他而言,脸这种东西,可以带出去见人,不会吓哭孩童便够用了。至于身边偶尔听到的恭维声,并不曾认真放在心上。衡玉也沉默了片刻。那日晏锦问她‘吾与萧侯孰美’——原来萧侯不单美,竟还是美而不自知的那一挂。她尤为见不得有人对自己的认知不够清晰,遂认真道:“侯爷怕是对自己的样貌存有什么误解,您可是我见过生得最好看的男子了。”虽说武略功绩亦是超群,但这般美貌绝不是能够叫人忽视的存在啊。对上那双满含欣赏的眼睛,萧牧脸色凝滞,被拍马屁的感觉丝毫没有,反倒有一种化身良家女子被纨绔子弟直白夸赞调戏之感!哪有姑娘家如此直白当面夸赞男子样貌的?这又是什么见所未见的计谋?好在良家女子——萧侯爷身形依旧端正,得以正色礼尚往来道:“吉画师生得也不差。”这本像是被调戏后的还击。孰料那纨绔却眨了眨眼,点点头:“我知道啊。”她可是每日都要照镜子的,又一贯谦逊擅于听取旁人的看法,断不是那种美而不自知的人啊。少女灵动的眼睛里有着一丝逗趣的笑意,嘴角旁的笑涡若隐若现。萧牧到底是默默转开了视线,断送了这个话题:“……吉画师何时可以绘出寻人画像?”“快则十日,慢则半月。”衡玉也收起了闲聊的心思,边整理手边册子,边道:“虽说皆是以幼时画像为延伸,但成长经历不同,样貌气态也会不同。故而只能依此绘出各种可能,而无法具体精准到某一种。”所谓相由心生,实则便是面部气态会随生活环境、习惯、性情而逐渐改变。萧牧虽不通她那听来有些不可思议的推演技巧,但听闻此言,便觉可信许多。她是认真且有依据支撑的——纵然最后画出的结果不止一种,却也必然是能派得上用场的。“如此便有劳吉画师了。”“行力所能及之事罢了。”看着面前的少女,萧牧只觉其样貌在自己眼中似又清晰了许多。相由心生,此言不假——叩门声于此时响起,门外之人得了萧牧准允,推门走了进来。房内暖烘烘的,此时乍然有冷风灌入,虽只是一瞬,却也叫人觉得凉意袭身。萧牧以拳抵在唇边咳了几声。衡玉朝他看过去:“侯爷的伤可是还未好全?近日见侯爷,似是清减了些。”萧牧将唇边的手放下的动作微微一顿。这是在同他表关心之意?不知是出于对女奸细的戒备还是其它考量,他只道:“劳吉画师关心,已无大碍。”说着,看向走进来的蒙大柱:“何事?”“将军,属下有要事相禀——”衡玉适时起身:“今日就先告辞了,待画像有了进展,再来寻侯爷。”萧牧颔首:“大柱,送吉画师。”衡玉本想说不必,让他们只管谈正事,但见蒙大柱已应下转了身,便也不再推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