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前在魔界,只要是听了九公主奏出的乐声,定会陷入哀思,而后悲痛不已,泪流满面。有九公主在,喜事也能办出丧事的氛围。她常常偷跑到死对头的生辰宴上演奏,好让他们的一众宾客笑不出来,为此还挨了不少毒打。少灵犀自信满满:“与众不同才能脱颖而出,我们不能落入俗套了。”吾又却截然相反,心虚得很:“可是主子,别人吹笛子能招来飞蝶灵虫,您轧奚琴的时候总是能唤来乌鸦,不太吉利。”少灵犀听他这话,就纳了闷了:“怎么不吉利了?在我们那儿来乌鸦不是好兆头吗!”:“主子,四界风俗多有不同,天族视喜鹊为报喜之鸟,乌鸦是晦气之鸟……”:“咱们也不要妄自菲薄。为了将魔族的风俗传播出去,我就更要轧奚琴了。”有道是“胳膊拧不过大腿,吾又拗不过主子”,他只好妥协:“……是,主子。您先回去歇息,我会为您准备。”主人和侍从有什么好商量的,不过是一个做决定,另一个点头附和罢了,这个事儿就这么轻而易举地定下了。送主子去野芳园借宿一宿后,吾又还是没能睡下,他换了身干净衣服赶去赴约了。伯遇昨日约了他后半夜在学舍后山上烤鸡吃,再不快点就迟了。他那么嘴碎一个人,生起气来还不知道要嘟囔多久……伯遇从葫芦里选了好几件兵器。先是拿沉沙枪串起洗好的生鸡,又用长恨戟和桃僵剑搭了个简易支架。手里搓了一团小火苗点燃了土坑里的干柴,就开始烤上了。不一会儿,那鸡皮就收缩起来,漏出了整块鸡肉,还滋滋冒油。伯遇吸吮着手指,又开始倒腾:“对了,这里面装有许多杂七杂八的玩意儿,我一个人也用不完。我觉得这对定岳双戟最适合你,就送给你傍身用吧。”吾又的眼神中似有一束微光闪过,他忽然朝着伯遇的方向看了一眼,但很快又暗淡了下去:“好,多谢了,先放我旁边吧。”伯遇的眼睛随着鸡的转动而转动,吾又却始终没有抬头看一眼,他正拿着一截绸缎仔细擦拭着琴身,够不到的角落就用手指抠着擦。遇到沉积多年的污秽物,就呵一口气再擦。伯遇有些闷闷不乐,瘪了瘪嘴道:“喂,我大半夜约你来后山是为了吃宵夜的,你不同我讲两句就算了,看看我总可以吧……老盯着这把奚琴做什么。”吾又一本正经道:“主子要用它参加广乐大典,我先替她擦好,到时候才用得上。”:“其实离广乐大典还有两三日,你不必这么紧张。唉,皇帝不急太监急。”伯遇说完,自顾自地扯了一只鸡翅啃上了,神情很是落寞,林子里很安静,显得他更孤单了。他吃着吃着,嘴有些累了,一转头却看见一个人正端端地盯着自己,格外专注。:“你盯着我做甚?”:“看看你,也想同你讲两句话。明日不一定能见到你,可这琴我可以明日再擦。”吾又当真收起了琴匣子,一直看着伯遇吃鸡翅,看着他的衣服,他的头发,他的脸……还顺手从他怀里掏出了一方锦帕,帮他擦了擦糊在脸上的油渍。伯遇甚是满意,拽了一只肥美的鸡腿递给他:“想通了?为时不晚。我发现你除了长得漂亮、秀外慧中、忠心耿耿外还有一个优点——从善如流。”伯遇像只山雀一样叽叽喳喳地讲着自己在老君宫里炼丹遇到的趣事,吾又也给他讲了讲自己的过去,静谧的林间时不时传来阵阵爽朗的笑声。二人的脸映照在烧红的火光之中,炽热而滚烫,他们之间有少年惺惺相惜的默契。天机变光阴不等人,很快就到了三日后,广乐大典。秉持着天族勤俭节约的优良传统,余音宫里并未兴建新的乐台,而是请司工神官召集了一批能工巧匠将从前的旧台子翻新了一下。天工们心思精巧,手艺纯熟,只用了些简单的术法便让这破败之地“起死回生”。新的乐台四面开敞临空,各方都设有石阶,上覆毡毯,以免脚滑摔倒。开场是朝歌与瑾瑜合作献上的曲子——《觅春归》。朝歌吹笛,瑾瑜弹筝,二人的乐声相辅相成,浑然一体,艳惊四座。安魂曲召来了许多活蹦乱跳的鸟儿和五彩斑斓的蝴蝶,当真是把春天都找来了。据说瑾瑜的筝是早些年尊神手把手教的,难怪如此出色。众女仙对瑾瑜的羡慕之情又多了几分。当真如吾又所说,沉洲就鼓了两下腮帮子,应付完就走了,放眼整个场上除了一群春心萌动的小姑娘外,就只有朝歌听得认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