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来他特意询问,不是为了了解这熏香,似乎连半分兴致也无,只是想告诉她,他不喜欢。是她在自作多情。指尖传来的刺痛叫她清醒了些,赵懿懿抬眸望向顾祯,却见他那张俊美的面庞上,依旧是一片冷峻之色。心脏砰砰跳了几下,她试探着问:“陛下若是不喜这熏香,那妾身回去换一身衣衫可好?”顾祯并未深究,只是轻声说:“皇后多虑了,不必这般麻烦。”他并未给她任何脸色看,也未曾苛责过,可偏偏是这样,反倒叫赵懿懿难受极了。至此时,她也不知该回些什么,眸子闪过几分无措,好半晌才回:“妾身知道了。”这世上最尊贵的一对夫妻,一举一动自是被有心人盯着瞧的,方才上首的这一幕,也被众人看在了眼里。众人都说起了场面话,或是恭维太后,或是奉承皇帝与赵懿懿,气氛极为热烈,叫太后笑得合不拢嘴。赵懿懿也逐渐忘了先前的苦涩,跟着温声细语说笑起来。“臣妇犹记得当年宫中冬至宴,陛下尚且还是太子,同皇后站在一块儿投壶,谁也不肯相让,臣妇那时就觉得,真真是恍若一对儿金童玉女。若是臣妇有太后娘娘的福气,有这么一对孩子承欢膝下,心里头不知有多高兴。”明知她说的是几句客套话,众人不管心底如何想,仍是顺着她的话笑了起来,又跟着应和了两声。饶是赵懿懿,也不得不感慨这位夫人记性之好。这些陈芝麻烂谷子的事儿,亏她还记得一清二楚。本来这茬话头已经要过去了,突然有人笑道:“先别急着说这些,等以后陛下有了小皇子小皇女,那时再在娘娘膝下承欢,比现在要还叫人艳羡呢!”赵懿懿心头一跳,再一抬眼时,便见得太后脸上的笑意逐渐淡了,唇角弧度亦是尽数收敛,几道笑纹霎时不见踪影。赵懿懿心里清楚,太后对自个不满的根源之一,便是她和夫君成亲两年来,一直未有子嗣。大好的日子被人提起此事,想也知道太后的脸色不会好看。她心口有些坠得慌,偏头去看顾祯,却见他正侧身同内侍交代着什么,似乎没注意到她这边。对这句话,也未曾加以置喙。百官在殿前金阶下给太后行礼祝寿过后,便回了前朝用膳。近来前朝政务颇多,顾祯仅陪着太后用过一顿午膳,略说过几句话,便起身离去。皇帝走后,太后的神色一下子就变了,仅剩的丁点笑意也难以维持。捱过几个时辰,傍晚时分,筵席终于结束,命妇们陆陆续续的散去。赵懿懿忙活完,本想径直回椒房殿去,却有一女官上前,温柔恭谨道:“皇后娘娘,太后娘娘那边请您过去说话。”赵懿懿深吸了口气,自知躲不过,便随着那女官回了万春殿。太后年纪渐长,便有些畏寒,万春殿里头烧着地龙,赵懿懿甫一进去,便是一阵融融暖意扑面而来。给太后行过礼后,赵懿懿怀揣着几分忐忑的心思坐下,轻声道:“母后。”俩人之间的案几上,摆着一盅正冒着汩汩热气的炖汤,汤里塞了各式补品,散发着浓郁的香味。以为是太后要进补,赵懿懿愣了愣,犹豫着是先关心几句,还是直接服侍太后饮用。太后这会子心情不好,听到她这声轻唤,便只是略抬了下眼皮,随后指着那盅汤说:“前些日子找太医开的方子,最适合妇人补身子,一直没来得及给你送去,今儿正巧叫人炖出来,皇后快趁热喝了吧。”原来不是太后要喝,而是给她熬的。只是太后极少给她准备过什么东西,赵懿懿心弦一下子紧绷起来,愣愣地看着那补汤。只是这汤……太医开的方子……妇人补身子……结合这些话,赵懿懿很快推断出了这炖汤的用途,宫侍已经盛了一小碗放在案几上,谢过太后以后,赵懿懿颤着手去端那石青小碗。拿近了,味道更浓郁了。赵懿懿曾听人说过,民间许多妇人为有身孕,不管是被迫也好、自愿也罢,几乎是用尽了各种法子。她不由庆幸,太后在深宫里头,接触不到那些古怪方子,给她熬的是一碗正经补汤,也就是补补气血,而非什么奇奇怪怪的东西。想来是方才在宴上受了刺激的缘故。看着她小口小口地喝汤,太后一脸嫌弃地哼道:“不是哀家说你,你都跟皇帝成亲这么久了,怎么到现在也没个消息?”“还给哀家祝寿,什么长乐未央!让哀家有何可乐?旁的都是次要,抓紧机会给哀家添个孙儿,那才是正经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