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月觉得妈妈和自己的重点差得远,刚要扭着她细说,妈妈却摆手道:“行了,就这么定了。其实请托你的人是最多的,我也给你定了几趟……”
“谁定的谁去,我是不去的。”明月拿出头牌的脾气来,摔了簪子往房间里去,砰得一声声甩上门,恨恨道:“谁也不许进来!”尔后房间传出摔摔打打的声音来。
“明月这脾气啊,真是越来越坏了!”鸨母叹了一声,缓缓走了。再不说硬要她出堂,头牌儿有些脾气也正常。
屋内明月一边摔打东西,一边检查起自己的屋子来。往常她和玉娘由着无言的默契,她知道自己的志向,也从不勉强自己。怎么今天就发展成俗艳的青楼鸨母和头牌儿的对话了?头牌恃宠而骄,鸨母贪恋钱财,这样的剧情不应该发生在蒸蒸日上的东教坊司,她们连对抗皇帝都一起经历过,还有什么事儿比这更大。
明月想不通,只能先排查自己的屋子。
翻找一遍也没看到什么可疑的东西,连钱财都没少。明月名声大盛,明面上暗地里不知得了多少打赏,她又故意做出一副不在意金钱的模样,常常得了什么宝贝,顺手就送给楼中的姑娘了。小雅、小静这两个贴身伺候的得最多,楼中姑娘绝大多数也得过。小雅曾经提议把得到的赏赐记账方便查阅,明月却道:“废那事儿做什么,都记在心里了。”
相对明月的好记性而言,这些东西的确小菜一碟。
“在这楼中难道还有以后吗?顾虑那么多做什么,现在畅快玩乐就是。”楼中姑娘多是这个观点,并未引起任何人注意。这也是为什么名妓大多不得善终,风光时候,堪比公主王妃,落魄了连生活都无法保障,未来实在无望啊!
疑惑无法解开,明月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明月抚摸这自己的脚踝,这里有一个宽幅银脚镯,是明月还在闺中时,父母给戴的。后来明月找机会打了一副一模一样的,内里掏空,放着一张地契呢。明月为什么坚持不记账,把富贵东西随意乱丢,正是为了不着痕迹的省下银钱来。明月把那些没有标记的金银珠宝都放在买下的院子里,那院子的地契又在自己的脚镯里。明月相信,总有一天她能用到。
明月一心把“表演艺术”发扬光大,这一二年,东教坊司在她的带领下,越发红火了。
在这样热闹的大幕下,一个妓女也是不容易保全自身的。明月有力抗皇帝的美名在,尊重她的人有、不敢委屈她怕背上人命的也有,但总有混不吝的。
例如石亨。
石亨权势滔天,最被皇帝信重,又喜好女色,和皇帝提了一句,见皇帝不把一个妓女放在心上,自然放心大胆的强迫明月。
明月最是识趣,寻死是好手段,也要看对谁用。皇帝懦弱好名,可以用;石亨狂傲不在乎名声,更不在乎一个妓女的生死,若明月真敢寻死,石亨就能把她打死。到时候再有文人口诛笔伐又如何,石亨这一路高升,正是背着文人的口水走过来的!难道明月能死而复生?性命才是最重要的!
最关键是此时明月已经在石亨家中,上天无路入地无门的,只能屈从了。
明月款款走来,笑道:“伯爷威名赫赫,当年京师保卫一战,赫赫扬扬,奴也是受惠者之一,早慕您威名。有幸服侍伯爷,再无怨言,您有何必出手强迫,反失了风度?”
看着紧闭的房门和全无首饰的明月,石亨笑道:“如今正风度翩翩请明月姑娘呢。”
明月此来是为了表演,被指定穿了素白纱裙,也是她第一次亮相时候的“明月衣”,这样的衣裳只能搭配素白锦缎绒花,当初刺伤皇帝的金簪都是在首饰盒子里临时抓的,现在真是想伤人都找不到工具。
明月婉转相承,风情万种,石亨就是看在这张倾城倾国的脸上也对她温柔以待,十分俯就。
大名鼎鼎的明月,这朵高岭之花终于被人摘下,众人得知消息,排着队的想见明月。明月此时只能住在石亨府上,托庇于她。明月不在乎贞洁,和性命相比这不算什么,可也不愿真变成了人尽可夫的女人。
等鸨母玉娘得知明月被破身的消息,对她的看管就更轻松了,几乎没有。因为她知道,只要破身的女人,就不会再有走出泥潭的奢望。
明月当初以为走出走楼是天险,而今东教坊司对她全无障碍,任她自由出入了。
明月回楼,深深看了鸨母一眼,武清伯府的堂会是她定的,当日装束是她建议的,跟着的人也是她点的,鸨母根本是早有预谋。
“她本就在悬崖边,早晚掉下来,你何必推她一把。反倒显得是你让她落入此等境地,当初的怀柔都白费了。”鸨母身边的嬷嬷不解问道。
被憎恨、被埋怨,鸨母并不放在心上,“不是她在悬崖边,是她带着整个东教坊司都站在悬崖边。你瞧瞧现在楼里的姑娘,一个个被她带得心高气傲,整日盼着另有出路。可我们是妓女啊,没有出路,我只怕她把整个教坊司都带上死路。”
“当初你不是说愿意帮她一把,看她能走出时很么新路来吗?”
“她若只管自己,我又何必管她,可她不该拉着满楼的人冒险,咱们的命也是命,本来已经够微贱了,再不能让人做踏脚石。”
明月不知道这背后的典故,可她绝不是能被打倒的人。
明月换了一身衣裳,找到了朱见深。
“听说你跟了石亨?”朱见深即便被关在这里,也能听到守门的小兵议论,可见明月的知名度有多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