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跨进坤宁宫正门,还没到练武场,就听见武器破空的嗡鸣声。
越浮玉到时,郑皇后正好练武结束,挽了个刀花,利落地把刀扔进刀鞘,几个宫女还配合鼓掌,“皇后娘娘真是太厉害了。”
能在后宫练武,郑皇后绝对是天下第一人,越浮玉已经见怪不怪,拿过宫女手中的帕子,讨好地递给母后,“擦擦汗,母后,半年不见,您的刀法愈发精进。”
“别来这套,招呼都不打就跑去岭南,好不容易回来了,宁愿去宴会也不进宫,嗯?”
郑皇后嘴上嫌弃,到底心疼女儿,接过对方手里的帕子,顺手捏捏她的脸,上下打量道,“脸色好差,身子也瘦了,你舅舅亏待你了?”
自己的身体状况没能瞒过郑皇后,越浮玉并不意外。母亲们似乎天生有种能力,能轻而易举看透孩子的谎言。
她靠在郑皇后肩上,望着从小看到大的熟悉风景,终于有点回家的感觉。她蹭蹭对方肩膀,撒娇道,“昨晚没睡好。”
至于为什么,就不告诉母后了,否则她老人家定要大惊小怪,拉着自己喝几个月的安神汤。
“这么大了还撒娇,”郑皇后揉揉女儿的头发,“睡不好,因为担心封王的事?”
不像这个不孝女,昨晚郑沈弦就进宫,汇报剿匪的进度,还说了越浮玉想封王的事。她都不知道,自己的女儿这么敢想。
“嗯。”越浮玉点点头,整个人几乎挂在母亲手臂上,哪还有传闻中倾城妩媚的样子,简直像只大猫咪。
郑皇后好脾气地拖着女儿往前走,两人差不多高,但郑皇后常年练武,拖着越浮玉和拖着三岁孩子没区别,她笑道,“有什么担心的?这件事不会成的。”
“……”不会聊天是郑家人的天赋技能么?
越浮玉不依,“母后!”
“我又没说错。你昨天去宴上,不就是为了探探世家子弟的口风,有人支持你么?”郑皇后还不到四十,因为保养得当,看起来仍然年轻貌美,只有开口时,才能感受到时间带来的成熟底蕴。
她把女儿从手臂上扯下来,直言问道,“你想封王,是因为惜虞么?”
越浮玉默了默,缓缓点头,“是。”
越惜虞,越浮玉的堂姐,父亲是淮南王,皇上的亲弟弟。
一年前,淮南王突然过世,整个王府只剩越惜虞自己。身为公主,她可以过得很好,偏偏嫁了个不知珍惜的相公。那个男人借着公主的关系讨了个好差事,却对越惜虞愈发冷淡,还把外室带进公主府。
郑皇后带着浮玉去撑腰,越惜虞反而制止她们,低着头小声道,“我不嫁给他,又能怎么办呢?”
越浮玉气得话都说不出来,没几天就自请去岭南。
她憋着一口气,就是想告诉越惜虞,当然有其他出路。
果然是自家女儿能干出的事,她的性子几乎和她的相貌同样张扬热烈。
郑皇后叹气,“浮玉,你的想法是好的。可你想没想过,我独占帝王,不允许他有三宫六院;你姑姑,大长公主越长溪,富甲天下,手里握着半个京城的财富。天下女子皆知我们,天下女子又有几个我们。”
越浮玉一怔,“我……”她从未这样想过。
“浮玉,榜样固然重要。可比起一个榜样,天下女子更需要的,是一条看得见、摸得到的出路。”
郑皇后看着年轻的女儿,仿佛看见曾经的自己,不,她比自己更勇敢,所以,也一定能比自己走得更远。
郑皇后指向南方。百步开外,就是上朝的地方,可这样的距离,她们却要拼尽全力才能跨过。
她意有所指,“剿匪的功劳很大,大臣们会允许你提出一个稍微出格的奖赏,好好想想这个奖赏该怎样用。”
……
中午过后,在坤宁宫蹭过午膳,又被郑皇后压着睡了一个时辰,越浮玉终于被允许离开,临走时才想起来,“母后,父皇和弟弟呢?”
郑皇后忙着装安神药,自己的女儿还看不出来么,眼下青黑一片,肯定许久没睡好了。
她系好药包,笑道,“我以为你不会问了呢。你父皇拉着辞楼,一起见西域高僧,晚上才能回来,你要不留下?”
“算了,我还是明天再来吧。”越浮玉连连摆手,明艳的双眸溢出一丝惊恐。
她父皇醉心佛道,皇帝包袱又重,不好意思和别人讨论。每次见到什么大师,过后都只能和她探讨,可她根本听不懂啊!
这种苦,还是让越辞楼受吧,他也长大了,该知道成人世界的残酷了!
“你呀,还是和小时候一样,讨厌和尚。”郑皇后捏捏女儿的鼻子,笑着放她离开,走到门口时,才摸着她的头发,柔声道,“下次遇到什么事,可以和父皇和母后商量,不要再一声不吭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