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色从不会误国。
当权者色字当头,才是误国的一把大刀啊。
大理寺次日办完手续,便火速将扣押许久的李谨放归。
这人如今是个烫手山芋,由谁压着都怕死在自己手上,徒惹许多麻烦。因而流程走得异常快,七娘他们才刚到大门外,李谨就被人从里头押解着推了出来。
夫子出来时,已经被废去了一只右手。
文人提笔的手与将军上阵提刀同等重要,更不要提像他这样满腹经纶的才学之士。李白垂眸瞧了七娘一眼,希望小家伙不要太难过。
七娘却比他想的要坚韧乐观。
今年长高不少的毛丫头,像只归巢的小鸟扑向李谨,到了跟前却又担心撞疼他,连忙减速顿下来,变成一副弘文馆内的乖学生样儿。
李谨唇色惨白,还能牵起一个浅笑,抬起左手轻轻抚了一下七娘的发顶。
七娘瞪圆了眼:“夫子,你这么温柔,我还有点害怕。”
这话叫两个长者都换上一副笑脸,气氛便没有原先那般冷肃了。
李白跟上去,知道有些话不方便在外头说,只好感激向对方揖手道:“我替七娘,谢夫子为师之恩。”
李谨摇了摇头:“你不必谢我,这本是我薛家应得的。”
李白听他公然提起薛家,掌心握紧了一些。
这些日子,京中查那残缺阵法,也传出不少流言蜚语,李白听过的就有好几版。其中一个关于“小诸葛”的奇闻,叫他心中一下子全都明白过来。
这位小诸葛——昔日太平公主府的军师、幕僚、座上宾,应当就是七娘的生父。
而作为太平公主直系孙的李谨能认得此人,实在是再正常不过了。
冥冥之中,七娘身边好似在重新凝聚起一股力量。
李白很担忧,七娘会不会为那力量所胁迫,最终落得先天政变失败者的下场。
他想,是时候该闹出点乱子,请陛下送他们出长安了。
太极宫主殿内。
李隆基看着张九龄、贺知章几位老臣预谋而来,忍不住眯起眸子,将来人都打量一番,而后视线落定在七娘身上。
今日,唯有七娘是他特意召见的。
李谨的嘴里问不出实话,李隆基便把主意打到了弘文馆其他人身上。崔馆主等一干学士已经传来问过话了,什么都没探听到。
叫七娘来,不过就是死马当作活马医。
毕竟李谨是带了她两年的讲经博士,或许,曾经发现了什么蛛丝马迹也说不准。
李隆基虽然先前答应了玉真,要放七娘做个普通人,可遇上姑母相关的事便动摇了。
只是问几句话,也不算毁约。帝王这般想着,招手唤七娘:“许久不见,你来朕身边。”
七娘左右瞧瞧,发现说的就是自己,只好委屈巴巴看一眼师父,认命地挪上去。
李白见李隆基先把七娘召到身边,有些心慌,索性头一个站出来:“陛下,臣有一言请求当庭进谏。”
李隆基冷哼一声:“右谏议大夫近日上书频繁啊,朕劝你不妨悠着些,免得马失前蹄丢了帽子。”
李白不为所动,伏地请命:“此为谏官之本,微臣责无旁贷。昔日陶潜唱《归去来辞》辞官而去,今微臣愿效仿,弹剑唱诗陈情,若有不实之处,任凭陛下责罚!”
李隆基听腻了通篇大论的讽谏书,对诗文倒是有几分喜好,且李太白的诗向来不错,索性给高力士递个眼神:“去取剑来。”
须臾,有内侍盛着一柄金光宝剑而来,李白双手接过,褪下剑鞘,来到大殿正中。
弹剑唱诗,本就是唐人最为盛行的浪漫之一。李隆基一手撑着下巴,像看乐子一般,看向殿中这群臣子们。
剑身发出铮铮余音。
李白深吸一气唱道:“萧萧长门宫,昔是今已非。桂蠹花不实,天霜下严威。”1
此诗一出,四座哗然!
长门宫可是先皇后的寝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