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瑟兰在距离他三米时停下脚步,而后又往前走了一步,弯腰行礼。“冕下。”埃文放下笔:“有什么事吗。”他悄悄的往前坐了一些,但这没有用,中间隔着一张桌子,仿佛是《虫儿船一号》里,分开穷画家和富家雌虫的海洋。但除了他们自己,没有虫族知道这段关系。熏香在屋子里散发出丝丝缕缕的甜蜜气味,像水蜜桃,或者麦奈花,应该有麦奈花的成分在。埃文觉得心脏是暖的,但指尖哆嗦,像浸泡在寒冬的冰水里。那种细密的,针刺一般的疼痛从指尖传递到心脏,关在小匣子里的感情扑通扑通蹦了起来。埃文发现他不用做到淡然处之,甚至有些奇妙的不甘心来。当然,那心情只涌出来一点,残酷的现实就收割了他的生命。对,生命,所以有什么比他要做的事情更重要呢?埃文合拢日记,等待阿瑟兰开口。“耀祭司大人想让我带您熟悉一下噩梦鸟之森。”阿瑟兰站直身体,没有什么情绪的开口,他显得比埃文还要无情,淡紫色的眼睛里镜子一样平静,任谁看到,都要夸奖他在冕下面前的沉着冷静。埃文指尖摩挲着羽毛笔,拒绝道:“不用了,我熟悉这里。”阿瑟兰说:“那您需要见见各驻地的指挥官吗?我知道他们都想见您。”这是个好提议,埃文来了兴趣,他脚尖磕了磕地面,峰回路转:“那好。”“冕下,您要在哪里见他们?ai晨曦在这里设置了有限访问,权限需要皇帝陛下开启。”这倒不是很好解决,埃文思考了一会,看了看槐里,站起身:“我想,我可以出去见见他们。”阿瑟兰弯腰,语带敬意:“指挥官们在圆舞厅等候。”在这一点上,耀祭司比修士们的政治经验更丰富,地宫环境单纯,阶级划分并不如外界严格,大多数虫族都没有政治经验。他们直来直往,不会深入探究每一道命令背后的深意。但耀祭司知道限制令后,第一时间通过索格联系了和埃文关系匪浅的噩梦鸟驻地指挥官。很明显,王室不希望冕下单独和指挥官接触,那么埃文就很有必要去和他们聊一聊。冕下的身份,更像掌握着危险武器的婴儿,他四肢无力,孱弱瘦小,但手指仍然牢牢的把持着毁灭按钮,以此作为唯一的威慑。耀祭司大人会让每一段关系都发挥出应有的作用。毕竟,埃文的身份听起来高不可攀,但实际握住的政治权利非常少。埃文一边思考,一边从书桌后走出来,脚踩在地毯上,声音非常轻柔。平缓垂落的长袍轻轻摆动,在阿瑟兰眼前一晃而过,衣料擦过手背,轻薄细腻,他下意识攥住。埃文感受到了轻微阻力,回过头。阿瑟没有松开勾住衣料的手指,直直的看着埃文,他在等埃文训斥或者惩罚。但雄虫只是静静地回望,接着反而像被欺负了一样,略显委屈的蹙起眉尖。槐里捧着药膏走过来,不动声色:“离开之前,我能帮您上药吗?”埃文略一挣扎,扯出袖子,他对槐里既疏离又礼貌,尊重和冷漠的意味一样重。“我可以自己来。”埃文对槐里说:“你可以去打电话,写信,或者出去逛一逛,不过要脱掉长袍,我会告诉耀祭司,不会有人拦着你。”槐里无言,恭顺的退后。雄虫自他身边走过,紧接着是那名银发军雌,独特的气息和危险感昭示他的实力同样强大。槐里若有所思的看着他。雌虫的感觉总是很微妙,何况冕下从来不擅长伪装,他甚至不会撒谎。等到冕下离开,槐里戴上兜帽,走到最后一间房间。敲门声咚咚。耀祭司的随侍打开门,没有执勤的苦修士们正在客厅里沉默的静修。槐里穿过苦修士,走到卧室,门没有关,耀祭司大人正在看窗外的森林,他的气息绵长深沉,不可猜测。槐里垂眸,行礼,面对苦修士无需隐藏,所以他直白的道明来意:“冕下会缔结新的婚姻关系吗?”比起询问,这语气更像是一种轻微的质疑。利益相关的事,再恭顺的雌虫也忍不住。失去身份,继承权,成为冕下雌君当然是下下选,那么共同拥有一个雄主,无疑是坏上加坏。耀祭司眉梢一挑:“不会。”“可是今天出现的那名军官……”耀祭司冷笑:“他连你,这样权钱交易的雌虫都不愿意牺牲。”这位高冷的祭司对待地宫以外的虫族,向来不假辞色,懒得虚与委蛇:“你不抱怨牺牲你的家族,却埋怨西塞尔对你不够关爱,这是什么道理,因为你可怜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