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乌恒侯与其这般绕来绕去,惺惺作态,倒不如一口说清诊金究竟能付多少。堂堂一州州侯,总不至于要赖我这一点——”
卫留夷突然冲过来,猝不及防狠狠堵住他的唇。
慕广寒睁大眼睛。
满脑子就一个疼字,又疼,又极端荒谬。对方冲得太急。没有章法、不得要领,用力过猛,撞到了牙齿。
这是他们之间的第一个吻,仿佛一个不祥、又来的实在太晚的征兆,满是血腥的气息。
但纵然很疼,卫留夷还是不肯放开,碾磨吸吮,像是鱼儿找到空气一般。
一股巨大的力量从身后抓住了他的肩,好像是邵霄凌,卫留夷不知道。他只知道自己挣开了那人,巨大桌椅茶杯的轰响,耳鸣阵阵,他听不到自己的呼吸声,也不想管。
铺天盖地的剧烈无助,狠狠锉着心口。胸口、肩膀、之前断裂未愈的手骨,一片生疼。
慕广寒掐住了他手肘最痛之处。
他是医者,知道他断骨未愈。以前他破一层皮都要心疼好些天的人,如今对他毫无怜惜。
“阿寒……”
卫留夷喘息着,苦笑,声音里有认真的压抑与委屈:
“阿寒,都是我的错,我认错好不好?欠你的东西,我用我一生去还,好不好?”
“我可以为了你,不再做乌恒侯。”
“你以前不是说过,想要逍遥自在游遍天下,那我就放下一切陪着你同去!你不愿意跟我回去,红尘天涯,去你愿去的任何地方。若是哪天累了,就找个像在迷谷里一般的地方隐居,一起日日采些野菜,晒晒药材,睡到日上三竿起,阿寒,我以后一直陪着你,就我们两个人,好不好?”
“……”
“我,可以跟你学认那些药。我也学做菜、养鸡,我并不是……养尊处优什么都不会做,你知晓的。我会学得很快,以后一日三餐,天天给你做饭吃。”
卫留夷说不下去了。
他本不想毫无底线、一退再退,可谁让刚才那一吻,让他在漫长又折磨的窒息之中忽得一瞬浮出水面,有如重获新生。
食髓知味,他该早点吻他。
在月下城楼,在迷谷树下,在他每次温柔又坚定地看过来时。在那一整年里,他满怀期待又略显落寞的每一天。
所有回忆都是一把刀,刺进心里,流出来的东西苦涩又难受。
他从埋身之处偷偷抬起脸来,喘息着看向慕广寒。希望从那双熟悉的眼里,看到一丝过去的温存。
却只看到一片清明的安静。
没有热忱、没有委屈、没有憎恨。慕广寒面无表情地看着他,像是看什么死物,透着一丝荒谬和些许高高在上的轻蔑。
卫留夷一腔热情捧出去的心脏,被那目光顷刻划得四分五裂。
“卫侯说笑了,如卫侯一般爱民如子,怎会为我这区区草芥抛弃一州百姓?”
虽然,杏花小院,晒晒药草,鸡鸭鹅满地跑。日上三竿,暖暖日光中在心上人身边醒来,一生一世一双人,确实是他曾经梦寐以求的生活。
可惜,迟了。
“更何况,能要八十万石粮草,谁又还会要荒郊野外的鸡鸭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