韦焱背过身,不想让陆纪名看到自己的失态。
陆纪名捂着脖子上的掐痕,瘫坐在地上,猛烈地咳嗽,随后是呕吐,吐到眼泪出来,才哑着嗓子说道:“我需愈w宴要南平国库里的那枚金丹,救我儿子。我什么都不要,我做这一切,只想得到那枚金丹。”
韦焱似乎听到了世上最好笑的笑话:“金丹?那枚传说中的金丹?无稽之谈!如果真有长生不老的金丹,顺帝为什么不自己吃,凭什么留给你?”
“但那又怎样,哪怕只有一线的可能,我也得去找。”陆纪名疯了一样,朝韦焱叫喊道,“韦识夏,我告诉你,不止是私通辽国,如果用整个大齐去换我儿子的命,我也双手奉上!”
“你疯了。”韦焱冷冷地说,“为了你那个野种,你什么都不要了?”陆栾,竟然是为了陆栾。
“那是我儿子!他才二十岁,他这辈子才刚刚开始!我不可能……不可能眼睁睁看着他去死的。”陆纪名低下头,双手捂住脸,像是在流泪。
说到“死”字时,陆纪名甚至打起了磕绊,他从未这么畏惧这个字眼。
再不做什么,他的阿栾,可能真活不过开春了。
此时此刻,看着陆纪名如此失态的模样,韦焱恨不得将陆栾带到陆纪名面前,剥了他皮,抽了他的筋,让他现在立刻就死在陆纪名面前,好解了自己心头之恨。
韦焱从没有如此真切猛烈地感受到自己对陆栾的恨意。
“你为他犯了灭门的罪,即便找到金丹又怎么样,你们还是都得死。”
陆纪名低着头,没有回应。
韦焱转身,从桌案上拿出早已备好的鸩酒,亲手放到了陆纪名脚边,随后又走回桌边,让自己与陆纪名距离远上一些。
“我给你两条路。”韦焱背对着陆纪名,强迫自己不去看他,“一条是你保全名声自我了断,之后我不会动陆家,也不会动你儿子,任他们自生自灭。另一条是,你留在宫里,我同样不会动陆家,还会找天下最厉害的大夫给你儿子续命。”
陆纪名冷笑起来,韦焱看似给了自己选择,实际上在逼着自己选第二条路。但会选第二条路,几十年前就选了,何必等到如今。
他们之间,从前是场错误,以后最好也不要有。
“我选第一条。”陆纪名拎起自己脚边的酒壶,晃了晃,好像在确定里面装了多少酒,一口气能不能喝得完。
他似乎没怎么思考,就将酒壶放到了口边。
韦焱突然喊道:“等等!”
陆纪名动作停滞,看向韦焱,眼里似乎沾染了疑问神色。还有什么可等的。
“你不怕你死了,我反悔,杀了陆家全家?”韦焱没懂,陆纪名为什么会选第一条路?他宁愿不顾陆栾的性命,也不愿意留在自己身边?
“你不能。”陆纪名说。
“我会!”韦焱说,“陆绪平,你今天只要死了,我就立刻让人把你儿子绑进宫,剥了他的皮,把他的肉一片片割下来,我要让你在天上看着,看他怎么被我折磨死。我要把他凌迟,把他五马分尸!”
“呵……”陆纪名拿着酒壶的把手,突兀地发出一声哂笑,“识夏,我刚刚说的可不是你不会,是——你,不,能。”陆纪名的声音逐渐拉长,一字一句,像是在讥讽。
他甚至不再口口声声叫韦焱陛下,此时的“韦识夏”三个字,也带着一股调笑的意味。
韦焱捕捉到了他的反常,警觉地问道:“你什么意思?”
陆纪名盯着韦焱的眼睛,几个呼吸过后,放声笑了起来。
“你什么意思!”
他的态度令韦焱感到困惑、不安,于是韦焱迈步,走向陆纪名。
在韦焱跨出步伐的瞬间,陆纪名举起酒壶,将鸩酒猛地灌了下去,多余的酒水顺着他的嘴角流下,陆纪名没有擦,酒就流过他的下颌,汇入衣领,而后消失,像眼泪一样。
“吐出来!”韦焱发疯了一般拽住他的衣襟,“把酒吐出来!”
突然饮下的酒水,让陆纪名的脸颊开始泛红,他的眼神带上了些许迷离。或许是离死亡很近了的缘故,陆纪名像是拉回了神识,很平静地看着发狂的韦焱,甚至在韦焱摇晃自己的时候,伸手抚摸上了他的侧脸。
“识夏,我还有话说,你好好听行不行。”陆纪名说,“我都快死了,就别吵吵闹闹了。”
当年韦焱刚刚登基,强行把陆纪名关进后宫里,陆纪名便绝食,砸东西,伤害韦焱也伤害自己。两个人闹起来,半个后宫都听得见。
后来陆纪名被放出宫,又是奔丧又是外放,折腾几年,两个人终于能心平气和地交流,十几年来,再没有红过一次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