曾几何时,她也沉醉在了祁元给她编织的梦幻泡影中,暴戾者独一份的柔情滋养,让深处闺阁的她第一次尝到了心动。
她盼望着与祁元一生一世一双人,直到有一日,祁元许久未来相府找她。柳商枝以为祁元病了,派人过去问询。
手下人支支吾吾地告诉她,太子前些日子娶了两位侧妃,这些日子都些在东宫里,由两位侧妃服侍。
柳商枝一语未发,让身边人都下去。
她那时便懂了,在如今的世道,像她父亲那般只娶一妻便绝不再纳妾的男子万里挑一。而对于皇家,更是不可能。
祁元如今是太子,今后是皇上,那么便意味着,他会有很多妻子,永不会只有她。
可柳商枝还是抱着一丝期待,她期待着祁元能向她解释些什么,哪怕找些借口。
但再见到祁元时,他像是什么都没发生,仿佛只是做了件很正常的事。
柳商枝不着痕迹地提起纳妃一事,他很爽朗地笑:“纳了两个女人就不安生得很,不然我早就来陪你了。只盼着我的商枝快些长大,帮我打理后院呢。”
柳商枝在那一刻深深明白了“臣妾”二字的含义,这与她从前见父母恩爱时所幻想的日后同夫君举案齐眉、相濡以沫大不相同。
只不过命运无常,她的“臣妾”也未做多久,就变成了夫君弟弟的“嫔妾”。
大周有律法规定,男女子年岁满双十才可成婚,柳商枝今年夏日方满了年岁同祁元成婚,不到半年,夫君便已身首异处。
她同他,当真是有缘无分。
柳商枝没忍住落下一滴泪,但愿他来世,可做个平凡人家温文儒雅的公子,不要再那般跋扈,也不要再卷入到皇权斗争之中了。
“小主,是要水吗?”
听到床榻上传来动静,守夜的玉环起身询问,柳商枝抹了把眼泪,双手拉着被子强迫自己闭眼:“不用,睡吧。”
柳商枝在翠柳苑过了几日无人打搅,不用请安的舒坦日子。她自进宫后精神就高度紧绷,如今甫一放松下来,每日里睡到日上三竿,连早饭也省去了。
玉环她们担心她身子吃不消,却也不忍心吵她安眠,心里都十分纠结。
原本柳商枝都要自己改起来了,偏有一日晨时翠柳苑来了个不速之客,是前头主殿管事的赵嬷嬷,在宫中颇有些威望,因而被放了进来。
她本就是要找柳商枝说这几日瞧见她宫里宫人早膳违制的事,结果进去发现主子没起,奴婢在吃主子的早膳,直接抓个正着,要传板子责罚。被吵醒的柳商枝赶紧起身,好说歹说地劝住。
赵嬷嬷身材颇为高大,模样也很凶,她虎着脸看向柳商枝的时候还有些怵人。
赵嬷嬷看了看外头的日头,又看了看柳商枝衣衫不整的样子,愣是把柳商枝这个自幼恪守礼数的大小姐看得红了脸。
闹了这么一出,那赵嬷嬷虽然没说什么,柳商枝也不敢再像从前那样放纵了,要是传到祁重连耳朵里,她估计又要被折腾。
柳商枝自不会知道这赵嬷嬷就是祁重连派去的,祁重连刚得知她连着几日不吃早膳的时候很是恼火,那女人瘦成那样,前些日子还犯了胃疾,还敢这么作。气头上都想派人去揍她一顿,让她长点记性。冷静下来后又想起她极好脸面,这才出了这么一招。
然而祁重连还是不够解气,他又命太医院在柳商枝调养胃气的药里加了些不会伤身但是会变苦的东西,这才舒坦了。
不过之后,当祁重连听到柳商枝因为嫌药苦干脆把药倒了之后,整张脸当即阴黑如锅底。
翠柳苑里,柳商枝捧着碗药喝了一半便不住呛咳起来,玉环给她拍着背,哄道:“小主快一口气喝完吧,停下来只会更不想喝的。”
柳商枝摆了摆手:“太苦了,拿去倒了吧。”
玉环一脸忧虑:“这几日的药都是喝不了多少就倒了,这样下去,小主的病哪能好啊。”
柳商枝以帕掩唇,秀眉紧锁,再多看一眼那药都想吐。
玉环无法,只好端着药走出去,准备像之前那般倒了。
可她刚走到殿门,就看到眼前杵着一双盘着金色龙纹的御靴,一抬头,对上皇帝阴沉得好像要杀人的脸,玉环吓得浑身一抖,当即傻在原地。
手中药碗猛地被祁重连夺过去,玉环匍匐跪地,大喊一声:“参见皇上!”
柳商枝听这声音,当即吃了一惊,回过头,便见男人面色阴冷地朝她走来,上前一把钳住了她的下颚。柳商枝浑身僵硬,听见祁重连咬牙一字一顿道:“朕的柳采女当真大气,太医院开的名贵药材说倒就倒,比朕还要潇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