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以容心中窃喜于人的聪慧,又瞄见太后神色,似有疼惜之意,便借机跪在人身边,仰首楚楚可怜的看着太后。
“姑祖母,五殿下好生可怜。宫里的殿下们都有自己的娘亲,可是他没有。容儿好心疼他,姑祖母,您要不,帮帮他吧?”
不止他‘心疼’,端懿太后心中也是五味杂陈,瞧这孩子小心谨慎又瘦弱的模样,便知道他在宫中存活的该是何等艰难。
望着地上并排而跪的两个孩童,终究于心不忍,可她年事已高,恐天有不测风云,也不知能护佑这孩子几时。
若为他择一养母呢?这孩子生母卑贱,为陛下所不喜,满宫妃嫔恐皆会加以避讳。罢了、罢了,不过是一个孙儿,自己抚养膝下,又有何不可?
她为帝王生母,举国尊封的皇太后,他日必会教导他为正人君子,为他筹谋一片天地。
日后长大成人,若他爱文,便让纪国公向陛下荐他办春闱,督科举,这文坛或朝堂,必有他一番天地。若他爱武,或快意江湖任逍遥,或驰骋疆场立军功,皆会助他一臂之力。
想到这里,她再无迟疑,将那俩孩童分别扶起,又拉过萧嘉淮的手,“好孩子,从前你受苦了。以后便跟着皇祖母,保证再没人敢将你欺负了去。”
萧嘉淮明了人此言之意,眼中闪过欣喜,他与陈以容对视一眼,只这一眼,便诉说尽无尽的感激。
陈以容见他只望着自己,忙轻咳一声示意人谢恩。
萧嘉淮反应过来,连声道:“孙儿谢过皇祖母!”又要跪时,却被太后拦住。
“你身子不好,可别跪了。赶明儿哀家叫御医来瞧瞧,为你好生调理一番。”端懿太后笑得温婉而和蔼,她抚摸着人头顶,又打趣道,“要不然你日后在哀家这里病了,怕是容儿都会跑来责怪哀家咯!”
陈以容瞪大双眸,撅嘴抗议着:“容儿哪有这般不讲理,分明是姑祖母您自己心疼五殿下!”
又当即转身牵住萧嘉淮的手,委屈道:“淮弟弟莫要听太后娘娘这般说,我才不是蛮横不讲理之人,我最是心地善良、最是善解人意了!”
太后娘娘也忒坏了!怎么在这漂亮‘弟弟’面前这般说自己?万一这五殿下以为自己是蛮横之人,以后不同他玩了可怎么办!
其他人哪知他的这等小心思,只是见他焦急的模样,纷纷笑出声来。
除夕之夜,寿安宫中,是这样一片祥和之景。
第3章风波
煌煌高台九重天,碧玉朱甍飞阁流丹,冗长宫道,踏不尽人心险恶,望不尽前路浮云。
萧嘉淮被端懿太后抚养之事,只朝夕之间,传遍整个皇宫。一时间人心浮躁,暗流涌动。
昔日苛待他的宫人们战战兢兢,唯恐这五皇子一朝得势,算那陈年旧账。更有妃嫔们诉轻蔑之言,道他不过舞姬之子,怎配被太后抚养?
但此事传入文景帝耳中,人不过一笑了之,不做多言。
他确实对这个儿子心怀愧疚,多年来不闻不问,将他们母子二人丢至如冷宫般的地方,这也是身为帝王的无奈。
史书工笔何其犀利?若道他是贪恋舞姬美色,故而加以宠幸,实乃昏君作为,便会遭后人唾骂,遗臭万年。
不过如今既是太后觉膝下寂寞,欲抚养五皇子享含饴弄孙之乐,便是天赐良机。
陈以容身为太子伴读,自除夕之后便居宫中,只是如今往寿安宫中跑得更勤了些。口中义正言辞,说是陪伴太后,实则整个寿安宫人皆知,这陈小公子呀,是专程来找五殿下玩乐的。
他二人闲事暖阁煮茶、梅园戏雪,为寿安宫增添欢声笑语,倒是让端懿太后看在眼中,也多出欣慰。
时日渐久,陈以容也得知萧嘉淮生辰稍长他几月,虽有瞬息不可思议,却仍很快接受现实,并嘴甜的唤他声“淮哥哥”。
晨雾飘渺,旭日初上,转眼初春将至,风融融散了凉意。
云迹缥缈,风暖甚舒,周端馥郁萦绕,笔墨书蕴显豁然雅致。御书房夫子老学究,课堂令噤声,殿内需谨言,倒也唬得一众皇子公主们乖巧,素日懒于招惹。
先生谈史书文记,诉河山大好,忽令诸位皇子谈观点。
太子萧嘉临自是赞那文人风骨,君子比德以玉,明理通达,清润如水。洋洋洒洒,满腹诗书便是落在纸上,书那山河阔远,海晏河清。夫子看他这般言论,露出欣慰笑意,大赞有此贤德储君,实乃国之幸事。
大皇子闻听嗤笑,他素日善武,文墨略逊,遂提笔间龙飞凤舞,大斥文人骚客伪装儒雅,那种文绉绉之态,弱不禁风,更难抵一拳。这番言论引来满座哄笑,先生更吹胡子瞪眼好一顿生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