灵州和徽州是紧邻的两个州府,且两个州府中有同一条灵徽河穿境而过。
春雨继续说,“姑太太的公爹,早先是江南的河道总督。”
河道总督负责所辖区域所有河道的疏浚、修防、漕粮催攒、河道管理、治安巡防等事务。
结果姑太太的公爹好大一贪官,朝廷拨下去的用于水利上的银子,他独吞了一半以上。其余剩下的银子,过了一层层手,最后实际用到河道上的,不足本来的十分之一。听说好些河道都是用米糠修建的,没有黏土、水泥,那河道如何防汛?结果一场暴雨直接溃堤,淹了两岸万亩土地不说,还造成百姓死伤数十万。
这么大伤亡事件,若按朝廷法律,把姑太太婆家全嫁抄斩都不为过。却因王家早年随太祖打天下,满门儿孙几乎死绝,当今到底不忍让王家绝后,所以没收了王家所有非法所得,严令王家三代以内儿孙不许出仕,就这般将此事轻轻揭过。
春雨小声唏嘘着这件事,冬雪和素心俱都义愤填膺,只有素锦,心中一咯噔……
也就是此时,西厢房紧闭的房门陡然被人从里推开。
素锦赶紧起身跑过去,“姑娘。”
桑拧月却一把推开她,快步走到春雨面前,她面色惨白,浑身颤抖,身形摇摇欲坠。几乎是硬撑着,咬着牙问春雨,“你说的这件事,发生在那一年?”
春雨几人都被桑拧月这副模样吓得不轻,素心到底从小跟着桑拧月,几乎在姑娘问出这个问题后,她刚才听到此事的熟悉感,重新从脑海中翻涌出来。
素心登时也看向春雨,一把拉住她的胳膊问,“春雨你好好想想,你说的这件事,究竟发生在什么时候?”
春雨着实被吓坏了,这一个两个的,怎么都魔怔了。
她直觉自己说错了话,便支支吾吾的,不想再开口。最后还是冬雪微思片刻后说,“姑太太是五年前带着王姑娘来的府里,当时我记得有婆子们闲磕牙说,原以为王家一落难姑太太就会回娘家,谁知道姑太太竟撑了快十年才回来。这么算的话,溃堤那件事,大约发生在十四、五年前。”
十四、五年前。
更准确点说,是十四年前。
在那场突如其来的暴雨中,灵徽河水位暴涨,堤坝在瞬间决堤。滔天洪水蜂拥而出,淹没四周所有的良田人口,尸横遍野。
桑拧月身子一重,整个人直直往下坠。
她浑身都是虚汗,脸色白的跟死人没多少差别。她虚弱的呼吸,整个人直直往后倒。
“姑娘!”
素心和素锦直接扑过来接住她,可她胸腔中在此刻填充了浓浓死气,这让她身沉体重,素心和素锦两人也没扶住她,她直直的落到地面上。
第32章痛哭
素心匆匆跑出去请大夫时,清儿正在门口那条小路上散步。树上的叶子全黄了,一阵清风吹来,枯黄的叶子打着旋从树上飘落下来,远远看去,像是漫天的蝴蝶在起舞。
但素心完全无暇去观赏这秋日美景,她眼圈红着,一股脑跑到清儿面前。清儿早已经回头看过来,看到素心着急仓皇的表情,人就先无措惊慌起来。
“素心姐姐,怎,怎么了?”
“少爷,少爷您赶紧回院里看看吧!姑娘,姑娘……”
素心话还没说完,清儿已经拔腿往前冲去,片刻工夫人就进了蔷薇苑。
素心抹了一把脸上滚落的泪,攥着拳头又往前跑。这才刚迈动脚步,就见从后院通往前院的大路上,侯爷正领着成英快步过来。
素心急慌慌要见礼,那两人已经率先看到她。
成英见侯爷盯着那丫鬟看,便冷声问素心,“侯府之内,何事惊慌跑动?”
素心知道犯了忌讳,当时就心乱如麻起来。她抬起头要辩解,泪汪汪的眼圈先暴露在两人面前。
“我们姑娘,姑娘晕过去了,奴婢要去请大夫。”
……
吴大夫来的比想象中快许多,彼时桑拧月才刚刚苏醒。
吴大夫看到桑拧月惨白的面色,苍老的面容上都是唏嘘,“姑娘凡事看开些,您心情郁结,于病情康复无益。您还有个弟弟要顾及,即便为了他,也要撑着些。不然再晕倒两次,过往那些吞进肚里的苦药,可都白吃了。”
桑拧月有气无力的笑,她乌鸦鸦的头发垂在胸口两侧,这衬的她面庞愈发小,嘴唇也惨白无血色。他整个人脆弱又可怜,就像一个不慎就会碎裂成片的名贵瓷器。
她的声音也是嘶哑的,像是哭了许久,气音急而短,听得人心慌。
“您老教训的是,我下次再不敢了。”
她明明笑着,那神情却像在哭,看的吴大夫这个见惯了生死的老人家,心情都悲伤沉痛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