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下了飞机,竟不知怎么回去。部分航班还在飞,机场到市区的高速却已经全部被封,根本没有车能出去。很多人困在了机场,她也是,一样逃不过。电话倒是还能用,她想了想,似乎只能打给Elaine。她打过去,廖习枫接的电话。
“你怎么突然回来了?是不是困在机场了?”他大呼小叫,吵得她耳朵疼。
“对啊,所以打电话问你,看有没有办法救我。”
“我有什么办法啊!现在高速全封了,我根本不可能过去接你。要不你看看附近,能不能先找家旅馆住下来,明天天亮了我再想办法。”
她愁眉不展:“要是能找到旅馆、酒店什么的我找你干什么。所有人都困在了这里,附近能住的地方全都满了,根本没有房间。”
廖习枫毫无办法,正一筹莫展着,旁边的蓝羽妮忽然接过了电话,她更加大呼小叫,大声喊着“你怎么去了这么久之类”。殷复颜皱着眉把话筒拉远,她音调高得和廖习枫有得一拼,这两人真是天生一对。
他们毫无办法,只能在干着急,说着没什么可行性的方案。她无可奈何,只得先挂了电话。那话筒通身冰凉,握在手里,竟滑得要命,几乎握不住。她轻轻抚过,长叹一声。
抬首四顾,周围喧闹得很,大批人流涌进来、涌出去。一群金发碧眼的外国人聚在一起,为首的在打电话,扯着嗓子叫。角落里一对夫妻模样的人坐在行李上,唉声叹气。不远处的座位上坐满了人,离她最近的一个学生模样的男孩在书包里翻检了好久,最后取出了一件半旧的大衣裹在了身上。
她茫然四顾,忽然不知道自己该去哪里,她连坐的地方都没有。真的,一点头绪都没有的那种。这么多年,她也算是有了些历练,却是头一次,有了如此绝望的感觉,真的是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大厅里贩卖机全空了,什么都不剩。虽然附近的商店还有吃的,但却没有热饮料。天气干冷透了,她嚼着起司面包,嘴里干干的,渴得要命,又特别冷。她瑟瑟发抖,心里白花花地茫然一片,偌大的城市,她竟不知该去哪里。
一个面包吃完,她随手放进垃圾箱,抬头的时候,不远处一个高大的人影正向她走来,步伐沉稳。她猛地闭眼又睁开,脑子忽然炸开,竟不明白看到了什么。梁洛展怔怔地看着她,只看着她,一步一步,坚定无比地走过来。越过多少人、多少事,他只知道坚定地走向她。
要不然,他也不知该怎么走。
他走到她面前,定定盯着她的脸,忽然递过一杯热咖啡,抓着她冰冷的手,握着咖啡杯子。花花绿绿的杯子,盛的大概是卡布基诺,诱人的淡淡香气在两人之间盘旋。她傻傻的,居然还没反应过来。
“先喝杯热的暖一暖,等会我带你去找住的地方。”
他穿着一身深黑色的大衣,看着就让人莫名暖和,让人心安。鼻子嗅到淡淡香气,是他身上传来的,好像是樟脑丸的味道。
他的手附在她的手上,忽然拉住她另一只手,转身就朝门口走。她头晕目眩的,又没有力气,竟忘了挣扎,任由着他拉着自己,塞进车里,开往未知的地方。
也不知开了多久,两边景色逐渐萧条,比郊区还郊区。在南京生活了二十几年,殷复颜从不知道这城市里还有如此的地方。
又或者,他们已经出了南京?
她不想问,实在没力气,也不想管他到底要带自己去什么地方。只要他高兴,卖掉她也无所谓。她浑身软软的,只想沉沉睡一觉,什么都不管美美睡一觉。她歪着头,意识渐渐模糊,耳边好像听到了兴颜的声音。她张着嘴在说着什么,自己竖起了耳朵,却一个字都没听懂。兴颜转身离去,她慌张追去,身旁却有人摇,摇得那么用力,她终于醒了。
梁洛展已经把车停靠在路边,他站在车外,抓着她消瘦的肩头:“我们到了,下来先吃饭、洗漱过了再睡吧。”
她头疼,又热得很。上车之前还冷得发抖,现在却是热得要命,车里的暖气开得特足,还有车里弥漫的淡淡柠檬味清香剂,她更想睡了,骨头都软掉了。他还在车外,站在雪地里等着,两眼盯着她,口中呼出的温热气息,在冰冷的空气形成一团雾,转瞬而逝。
她强打起精神,撑着双腿下了车。车里外温差太大了,她忍不住打了个寒颤。梁洛展极快地松开手,指着前面,一片白茫茫,车是肯定开不进去了。
“下面的路得用走的,不过很近,马上就到。”
她冷得要命,那股凉气从里到外,从皮肤里渗出来,再一点一点渗进去,直到最深的地方。她冻得瑟瑟发抖,牙齿都在打颤,脑子好像也冰冻了,转不起来。他怎么在这里?怎么到了机场?这里又是哪里……一连串的问题,她不知该问哪一个,甚至想不起来问,只得愣愣地跟着,傻子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