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絮絮叨叨地说,一刻不停,从蜜月旅行说到了结婚以后的家务问题,他从来不是唠叨的人,现在却像是要把这辈子的话都说完,甜蜜的畅想,他和她的希望,他一刻也不停,好像现在全说了出来,就可能真的会实现一样。
明明是永不可能再实现的梦想,再虚幻不过的奢望,他一股脑、带着泪全说了出来。面前像是一只怪兽张着血盆大口,要把他吞进去,要把他和她的梦吞进去。
他和她的孩子没了,什么希望都没了。
他忽然想起来,孩子已经没有了,他跟她,已经什么都没有了。
刚才他设想的那些美好,全部都是假的。
他蓦地住了口,终于恸哭了出来。
她为他哭过那么多次,流掉那么多眼泪,现在终于轮到他了。
梁洛展看着不忍心,这么多年一起长大,自己倒真是第一次看到廖习枫如此失魂落魄的模样。
“你把这话拿去告诉蓝羽妮,她要是知道了你的想法,会回心转意的。”
廖习枫默默摇头,勉强扯出的笑却是比哭还难看,他的笑谁都安慰不了。
“只要你告诉她,她会相信你的。”
“我不能说,刚才的话,她永远都不能知道。”
“为什么?若是不说,她可能永远都不能原谅你。”
他还是摇头,眼底流过无数颜色,却已经不再哭了:“告诉她以后呢?她或许会回到我身边,可她会自责一辈子。她那么善良,连家里的蝴蝶犬都不忍心让它挨饿。现在因为一个误会,她生生打掉了自己的孩子,她会恨死自己的。她会永远对我、对那个孩子感到愧疚的。”
梁洛展还是皱着眉:“可是她可能不会理解你。”
廖习枫抬手胡乱抹眼泪,刚才哭得痛快淋漓,现在终于觉得有点尴尬:“总比让她自责好。我宁愿她恨我,也不要她恨自己一辈子。”
梁洛展愣住了,从没想过廖习枫竟可以说出这样的话。所有人眼中他最不羁,却不知他看似冷酷,心底却藏着这样温柔的心思。
那以前呢?以前的那个游戏感情的廖习枫,又是不是真实的他?
他打了个寒颤,这样的付出,他自问做不到。
什么都不说就离开自己爱的人,然后自己默默后悔一生,他永远做不到。
廖习枫拿出手帕,边擦眼泪边尴尬地笑:“哼,一不小心就让你小子免费看了场苦情戏。”
梁洛展笑笑,起身拍拍他的肩膀离开。
现在的廖习枫什么都不需要,只需要自己一个人,静静的就好。
廖习枫笑着拍掉他的手,然后低头只顾摆弄自己的手帕。直到脚步走远,直到长长的走廊只有他一个人,他终于停下手中的动作,大拇指摩挲着手帕角落的图案。他没有带手帕的习惯,说这是明武那样的娘娘腔干的事情。她不满意,偏要他带,偏要在角落绣上“LYN”。他死活不同意,说她这是强人所难。后来她好说歹说、坑蒙拐骗,他总算勉强同意,说以后会小心翼翼地把手帕藏好,而且也只是同意她绣个“L”。她撅着嘴,勉强接受了这个提议。
他忽然笑了出来,一想起那个时候她无可奈何的样子就好笑。宝蓝色的“L”就在手底下,顺滑的纹理、突起的手感,一个简单的“L”,是她,亦是他。
梁洛展在医院只呆了一个中午就匆匆返回了公司,两个经理都不在,他必须留守主持大局。办公室前Lucia接过他的外套,手指着房间却面露难色。
“梁先生,殷小姐来了,她一直在等你。”
他一愣,这才反应过她说的是兴颜。
也是,同是姓殷,他却很难等到真正想要的那个了。
他点点头,面无表情地开门。沙发上的人听到动静立刻弹跳起来,看到来人后顿时展露笑颜。
梁洛展一言不发,径直坐回沙发上,殷兴颜兴冲冲跟过去,脸红得如同苹果。
“洛展哥,我刚参加完毕业典礼,我已经毕业了,你看,这是我的学位证书。”
她献宝一般把手中的证书摆在他面前,只希望他能看一眼。
梁洛展的表情依然如冰山一般,看都不看,只淡淡说了一句:“恭喜你了。”
殷兴颜讪讪收回手,长长的指甲一下一下,抠着那红色的一角,忽然一块书皮被抠烂,她浑然未觉,只顾咬着唇,怔怔盯着他的侧脸。
他没有任何表情,只是从书堆里抬头说道:“蓝羽妮病了,在医院住着,你有空的话去看看吧。”
“Elaine姐病了?!”她惊呼,“什么病?在哪家医院?”
他皱眉,训斥道:“大呼小叫什么?她又没死。”
“那蓝姐姐到底怎么样?廖习枫呢?他应该陪着她呢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