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漫从办公室加完班出来的时候,天已经黑了,才惊觉已经9月底了。
从进统战部到现在,工作时间不长不短,也不过2年,她感觉自己仍然是个新人。
从前好像哪位导师说过,一个人工作最初的十年,都是在做机械劳动,都是毫无意义的,也绝不会有什么成果。
刚考进公务员的时候,觉得一切都挺新奇,如今,倒是能体会,这句话所言不虚。
每天就是收发通知,写材料,办会务,其他事,都是领导说了算的。
所以,其实比研究生生活还简单。
因为年纪小,又住得近,她总是被留下来加班写材料,做一样工作,要写十几篇文章,换汤不换药。
更因为单身,所以但凡科里别人有点什么事儿,顶上的总是她,做的无非是,打印打印,装订装订,准备点材料,或者去外面送送材料,跑跑腿。
还好,苏漫一直都是个勤勤恳恳的“老实人”。
而同她一起进单位的另一位研究生,因为觉得自己的才华无处施展,屈才了,拒绝做这些,最后辞职不干了。
谁知当时遇到一波失业潮,在家闲了一年多,换了三份工作都不满意,听说到现在还在投简历。
到家已经8点了,母亲周雅韵是一个越剧演员,最近跟团出去演出了。
父亲苏士则以前是区里政协的秘书长,后来身体不太好,动过手术,如今退居二线,偶尔去点个卯,剩下时间就养在家里,也算是给年轻人腾位置。
父亲准备了晚饭,都给她拨了一碗出来,她用微波炉一边热,一边陪着父亲看新闻。
最近正是换届的时候,不少的人事调动信息。
苏士则在宦海沉浮多年,以前也在基层和市里呆过,后来到了Y区,也一直在政协,人面其实挺广。
但是苏士则做人正,不喜欢搞那些亲亲疏疏的,所以也就一直做到秘书长到头了。
这会儿,电视里放着一位干部的公示信息,苏士则道,“他倒是不错,也终于熬出头了。”
苏漫端着碗凑过去看了眼问,“爸,你认识?”
苏士则点了点头道,“当年在市里面共事过,后来一直在经济条线,去外省任职倒是蛮好,副省长咯。”
苏漫端了饭菜放在茶几上,一边吃一边看着,苏士则道,“他也是蛮拼的,不像我,女儿啊,你会不会觉得爸爸没用啊?”
苏漫正在扒饭,听了这句话,她抬头看了一眼父亲,眼圈一红,一口饭差点噎在喉咙里。
咽了饭,放下筷子坐到父亲身边,她乖巧地抱了抱父亲道,“老爸,你在我心里永远是最棒的。”
苏士则被小棉袄这样温情一哄,感慨得眼泛泪光,抱着自己女儿,轻轻拍着她的背。
苏漫笑着道,“我才不希望你去外省呢,不然没人给我做好吃的了。”
苏士则笑着捏了捏她的鼻子道,“你呀,就是嘴甜。老范之前也说你乖巧,还跟我说对不住,不能带你走。”
苏漫摇了摇头道,“范部长那也是说说的,想跟他走的人多着呢,我就安安心心做好我的分内事就够了。”
苏士则点头道,“不错,体制内,最重要就是两个字:本分。”
他这一辈子,看多了人情世故,其实临到退休,大家都一样。
当年希望女儿进体制,不过是觉得小姑娘混口饭吃,稳定一些就够了,他也不希望女儿要怎么出人头地。
但凡要出人头地的,吃的苦总是比旁人多,做的牺牲,更是比别人大,他也舍不得女儿走那条路。
平平安安、稳稳当当的过一辈子,就是父母对儿女最大的心愿了。
这时,手机上又有新闻消息跳了出来,字越少事越大的那种。
父女俩显然都看到了,他们低头看了各自的手机一眼,又对望一眼。
苏士则摇头叹了口气道,“我早知道了。”
新闻推送的是某位官员被查的消息,其实前阵子已经有风声,此人被留置了。
苏士则叹了口气,倒也没什么感叹,而是对苏漫道,“快吃饭吧。”
苏漫想起小时候,父亲还和这位被查的官员,带着自己去千岛湖游玩过。
宦海沉浮,有人得意,就有人失意。
的确让人感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