帝座上的男人,眼睫轻轻一动。
眉骨投下的阴影遮蔽住他的眼眸,白玉似的侧脸被烛火浅浅地映着,看不出究竟是什么情绪。
“看在我们曾经夫妻一场,有过一个孩子的份上,请你……逐我出宫吧。我保证,此生此世,绝不踏入邺城。不,绝不踏入大魏半步。”
谢不归称帝后,朝廷格局大洗牌,国号也改成了“魏”。
臣子当机立断说:“陛下,不可!尚未查清南照所图,若是就这样逐出宫去岂不是放虎归山,埋下隐患?
何况她在陛下身边七年,只怕知道的秘密不少!事关国家安危,依臣之见,还是打入大牢、监禁起来最为稳妥!”
烛火通明的大殿霎时间静默下来。
秋天的空气渐渐冷了,仿佛要凝出霜,而那昔日的夫妻二人,一君一妃,一高一低,彼此都在原地,没有再说一句话,
只剩菩提叶的灯架旁有小飞蛾不断在烛光照射下盘旋。
“朕意已决,都下去吧。”
声音从她头顶上传来,清冷中带了点疲惫的低哑。
这句话是她熟悉的语气,她过去总是熬到很晚不想睡觉,惦念着白日里有趣好玩的话本子,偷偷藏在偏屋里点着灯看,被他捉到时,他就是这么对她说话的。
命令的意味却很温和。
一刹那,她像是捕捉到了即将逝去的幻梦一角,情不自禁脱口而出。
“苍奴……”
反应过来自己唤了什么,已来不及。
“祝氏,不要得寸进尺。”
他皱着眉,脸色像是被冰封起来,拒绝跟她共情,那种冷漠很伤人:
“你该唤朕什么?”
芊芊张了张口,喉咙里像是堵着棉花,一个字也吐不出来。
“陛下。”
身后蓦地传来慌乱的脚步声,有宫女急急跪下,慌乱道:
“陛下,不好了,郑娘子已经一天一夜不吃不喝了,说什么非她所愿、有碍名节……方才还跟奴婢索要剪刀,只怕是要……”
宫女叩头,颤声:
“要落发为尼,遁入空门!”
谢不归倏地起身。
冠前金珠遮眼,随着他的起身晃动不休,撞击着发出清脆的声响。
他脸颊冷白,清瘦的下颚线看起来很有几分少年感,大多数时候都是没什么表情的,眉眼线条优越,自上而下睥睨人时原是这样锋芒毕露的。
冷漠脸上生了一双含情目,从前常常能从那双琉璃般干净的黑眸里,窥见汹涌的情感。
只如今这份情感再不独属于她了。
……
直到谢不归离去很久,她才回过神来,泪痕已干,脸上一阵紧绷的涩然。
那臣子重重“哼”了一声,甩袖而去,独留芊芊一人在荒凉的大殿中。
“娘娘请回吧。”
御前太监景福上前说。
他不动声色打量着这位宫妃。
女子梳着侧髻的脑袋浅浅垂着,烛光扫过她苍白细致的脸和颈,鬓发间的银饰反射着烛火的光,星子璀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