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着门口脚步声远去,她转身透过门缝向外瞅,夕阳静静倾吐余晖,昏黄小院内已空无一人。
铃兰深深呼气,踩着轻飘飘的步子走到塌前,弯腰拾起方才扔下床的包袱,解开打紧的蝴蝶结。
她翻出里面的药瓶,顿时松了一口气。
刚才元邈匆匆前来,只不过兴师问罪,她还当察觉自己拿走他房中的假死药。
这药并非她要食用,她要用于应付四时会的差事。
高鹜若是死了,剑南道必乱,但他若是不死,四时会定会质疑她的能力,或者猜忌她的忠诚。
不如制造高鹜的假死,应付四时会的差事。月末元邈会弹劾剑南道众臣,清洗剑南道官场。
等朝廷委派新的剑南道节度使,到时候前任节度使高鹜是死还是活,便没人会在意了。
转日卯时元邈离开家,铃兰径自拜访高家。
进门乍见高永坐在家中凉亭里喂鱼,愁容满面,不知其所为何事烦心。
铃兰悄悄凑近,伸手拽他的衣角,可手伸到一半便骤然收回。
高永在她面前数次倾诉对柔兰的爱意,而她听罢却总顺着他说些安伟话语。
诸如,“柔兰若知道你的深情,定会同意嫁与你为妻。”
现在她知道柔兰就是她自己,这些话便十分尴尬了。
高永撒完手中的鱼食,抬头一瞥,看清楚来人,便问:“何事?寻常卯时你还未醒,今日竟早早过来了。”
铃兰虚情假意地笑道:“来看看你,毕竟组织里每个人都忙前忙后,唯独你我二人闲得发慌。”
高永问:“你家元御史的案子忙完了?”
铃兰行了一礼,道:“多亏了高节度替我们截获了那奸商。”
高永说起此事却没与她客套,只淡淡嗯了一声,看着情绪不高。
他顿了顿,最后开口:“虽说此事没将高家牵扯进来,但事后有好事者竟登门拜访,指出我爹的桃花玉为赝品。”
铃兰面露赧色,她对云游商人谎称是节度使儿媳的事,这奸商竟信以为真还传扬出去,之后这消息又传回了高家。
她吹牛皮时带上了高永,无怪高永今日待她这副冷淡态度。
高永摆弄亭中兰草,冷道:“铃兰花,香气似兰却非兰。我这满心满眼都是当初那真正的兰花,纵使有其他的花,都入不得眼。”
铃兰压根没放在心里,笑着回应:“郎君说得极是,尊重,祝福。”
高永并非小气之人,他刚拒绝钟情自己的铃兰,认为她会因此伤心落泪,本就有些自责。见铃兰堆满笑意,下意识认为她是强颜欢笑。
他温柔安慰:“铃兰贵重,总会有人喜欢,不如珍惜身边人。是我过于卑劣,不配拥有铃兰娘子的厚爱。”
铃兰懒得答话,转念想到高永其人容易心软,尤其面对弱者,只要不是太过分的请求,他都不会拒绝。
不如扮演柔弱,令他因愧疚而带她去见高鹜。
她抬起头,顶着泛红的婆娑泪眼,脉脉地望向高永,柔弱地吐了一字“好”,又快速低下头。
高永拒绝过的红粉佳人不在少数,但铃兰这等含着泪光委屈求全的女子,以前着实没见过。
况且铃兰生得葳蕤俏丽,与柔兰容貌相似。
于是他生出恻隐之心,左思右想一番之后,缓缓开口:“若心里仍不痛快,我陪你在院子里转转?”
铃兰察觉对方上钩,缓缓鞠了一礼,仍作温柔体贴状:“给郎君添麻烦了。可否带我去见高节度和夫人,我自会向他们解释清楚。”
高永神色为难,“非是我不愿意,家父与家母近来发热咳嗽,害病在床,不便对外见人。”
铃兰知高永性格不像随意撒谎之人,高鹜夫妇两人应该是真的病了。
一次性倒了两人,最近没听说城中有瘟疫,她猜测夫妇两人的病可能是季节性的流感。
春季是病毒性流感的高发期,头疼脑热极大概率为流感。
治愈流感只能倚靠人体自身的免疫力,辅用中药或西药,能暂时舒缓症状,但还是要和老天爷赌一把命。
这种活铃兰不敢脱口,抬头看向高永,请求道:“我担心郎君也受到感染,可否请为郎君切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