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在没决定去哪之前,她就在这里一日日地耽搁下来,每日去茶馆喝茶听小曲儿,然后回客栈睡觉。她常去的那家茶馆茶水点心都很马虎,但每天都有个盲女来卖唱,声音很好听,又清又柔如飘在云端一般。傅清宁听了两回就喜欢上了,每日都要去坐一坐。这日她又进去坐着,要了一壶香片。因为还早,茶馆里并没有客人,那盲女坐在角落里,在伊呀呀地唱着小曲。唱的是一首新词,其实也不知道是不是新的,但是她以前从来没听过。白鸥问我泊孤舟,是身留,是心留?心若留时,何事锁眉头?风拍小帘灯晕舞,对闲影,冷清清,忆旧游。听着听着,傅清宁的眼泪便顺着腮帮流下来了,她想着自己在这里已经耽搁很久,应该要离开了,可是又不知道自己要去哪里。傅家是回不去了,温荣已经斩断了她的后路,唯一能做的就是去找卫昀。可是他在哪里自己是半点线索都没有,想找也无处找起,天地之大,自己居然全无方向,不知何去何从。以前困留温府,也不是不苦闷的,却还有个离开的盼头,真到这个时候,却没了目标不知下一步该怎么走了。她自认是个挺想得开的人,但是这一刻,也免不了伤心起来了。然后她听到耳边响起一个很轻柔的声音:“你为什么要哭?”她抬头一看,那唱歌的盲女不知什么时候走到自己跟前了。她愕然道:“你看得见?”那盲女摇头道:“我是天盲,看不见,但我听得到,有时候你用心倾听的话,能听到很多平时听不见的声音。”傅清宁道:“你说的很是。”她叹了口气,“你刚唱的那首曲子很好听,让我想回家了。”“那你为什么不回家呢?”傅清宁摇头道:“我回不了家,又不知道要去哪?”“如果你拿不定主意,何不静下心来听听自己心里的声音,弄明白自己想要的究竟是什么?”“我知道我想要的是什么,可是我不知道到哪里去找。”“如果不知道,何不先将它放在心里,过好眼前的日子,以后有机缘再去找寻,不是更好吗?”傅清宁有些讶然地看着她:“你说得很对。想不到我还没你活得明白。”那盲女微笑道:“曾经我也活得很不明白,怨恨上天为什么要把苦难降临在我身上,后来经过一个人的劝说,我才慢慢想明白了。人生很长也很短,日子过一天少一天,好是一天歹也是一天,何不让自己过得舒坦些。痛苦怨恨与事无补,只是徒增烦恼而己。”“你说的很是,劝你的是个好人。”“他真的很好,可是我看不到他的样子。是年轻还是年老,是英俊还是丑陋,他也不肯告诉我。”她叹了口气,“我真想知道他长什么样?”傅清宁心下突生同情,“你真的想知道?要不你带我去见见?我看了告诉你。”那盲女大喜,“真的吗?他就住在不远,我现在就可以带你去。”一见到盲女口中的那个好人,傅清宁立即知道自己上当了,心想这是什么世道,瞎子都会骗人了。她掉头就往外走。温荣一把将她拉住,低声道:“阿宁你和我回去吧,你一个人孤身在这里,我不放心,我保证不会再碰你了。”他不提还好,一提傅清宁又来了气,心想都是因为你这个罪魁祸首,自己才落到这样狼狈不堪的境地,要不然自己和卫昀说不定早就相聚了,再不济还能舒舒服服地呆在蓟阳自己家里,不至于象现在这样无依无靠声名尽毁,连个去处都没有。她越想越恨,索性豁出去了,“我上辈子是造了什么孽,让我这辈子遇到你。算我倒霉吧,多余的话你也不用说了,我不想听,反正你利用得我也够了。从今以后走你的阳光道,我过我的独木桥,你我两不相干,你别再来烦我。”说完她转身便走,忽听身后温荣道:“阿宁,以前的事是我不对,我向你道歉好不好?你先别走,再听我说一句。”傅清宁绷着脸,“请说吧。”温荣走了上来,“阿宁,只是真不放心你一个人在外头。你是跟着我出来的,我也要把你安全带回去。你放心,回去以后,要走要留都由你,我决不拦你。”听他这么说,语气也很真挚,傅清宁心下也有些松动了。理智上讲不该和他回去,情感上又觉得先回青州再做打算也是不错的,毕竟那里还有认识的人。她心内天人交战了半天,终于开口道:“你说话算数。”“当然。我说到做到,绝无虚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