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个人沉默着至少走了五公里才再次在道边的长椅上坐下,关佳颜怯怯地拽着谌过的手腕摆了摆:“谌老板,你别不开心啊,我虽然一直接受不了自己失明的事实,但对那些难听话早就免疫了。”
谌过默默地拧开瓶盖把水递过去:“喝点水。”
关佳颜接过瓶子喝了几口,谌过又伸手过来把瓶子拿走。
“你让我很意外,”关佳颜摸着皮包上的羊毛卷,嘴角不由自主地向上弯着,“这种事儿说给别人听,也就是唏嘘几句。我没想到你会这么往心里去,你这样,让我心里生出一种错觉,就觉得你跟我妈妈、跟我哥哥,是一样的。”
他们是作为亲人在爱我,为我的不幸而痛彻心扉。
那你呢?
你这么痛,对我又是怎样的感情?
谌过靠在椅背上瞭望着远处河面上的两艘皮划艇,一艘似乎是教练艇,正在比划着跟队员说些什么。
两只白鹭悠然飞过,像在蓝色的天穹下划过一笔蘸水的虚线,很快便消散了。
她偏头看看关佳颜,小孩儿因为走路太久出了许多汗,脸颊红扑扑的,正伸手捶打着小腿。
“照咱们现在的速度,六七点差不多能到终点,你还行吗?”谌过直接去关佳颜包里倒了两枚薄荷片含着。
“能行,有你陪着我,再走一夜也行,”关佳颜嘻嘻笑着张开嘴,“你是不是在吃薄荷片,我也要。”
谌过像投喂金鱼一样给她投了两片,接着就听见两个人口中传来如出一辙的“咯嘣咯嘣”的咀嚼声。
这俩人,都直接把薄荷片给嚼了,接着一口水送下去,一直凉到胃里。
走着走着阴了大半天的天突然晴了,太阳照得人浑身发烫,汗如雨下,关佳颜的动作明显迟缓下来。
五点多的时候她们到达一处巡河驿站,上方横着一座大桥,桥洞下穿堂风一过带来一片阴凉,河道上下大约五十米的一段里有两道坝隔出一段浅水滩来,有许多家长带着孩子都在水里趟着玩,小崽子们拿着水枪互相滋得起劲儿。
岸上有一个公司在团建,一堆人围着烧烤架忙活。
关佳颜好奇地支着耳朵听:“那些小孩儿听着都很小,水很浅吗?”
谌过正在驿站买水,偏头扫了一遍在桥洞下玩水的人:“浅的地方淹过脚背,深的地方也不过膝盖,”她又要了两只雪糕,撕开一只递给关佳颜,又偏头问老板,“拖鞋多少钱一双?”
好在这地方不是景点,驿站小卖店的东西都不贵,拖鞋最便宜的八块,就那种纯工业色的常规款,最贵的三十,马卡龙色的厚底卡通款,她要了两双厚底的,一双粉绿色,一双烟紫色,鞋帮上扣着硕大的可爱兔头。
按说关佳颜看不见,她就这么临时穿一下也不讲究,但就是觉得不能给人小孩儿穿那种八块钱的丑东西。
两个人换上拖鞋沿着台阶走下去,要从半米高的坝上跳到滩上,谌过先跳下去,转身仰着手扶关佳颜下来。
她拉着关佳颜径直往那搞团建的一堆人走过去,找了个领导模样的中年女人打招呼:“姐,我想带我妹妹下水玩儿一会儿,我们的包在你这儿放一会儿,方便吗?”
说这一句话的功夫,那大姐已经发现关佳颜的眼睛不对劲儿,豁达地应下了:“可以啊,妹妹是不是——”
“她眼睛不方便。”谌过一边把背包卸下来,一边回答。
那帮年轻人都好奇地看她俩,关佳颜似乎能感觉到那些打量的视线,默默地往谌过背后缩了缩,大姐爽快地挥挥手并递过来一把折叠椅子:“放心玩儿去吧,椅子给妹妹坐!”
道过谢后,谌过先提了自己的裤脚,又蹲下去把关佳颜的裤脚拽到小腿上拿扎带扎住,一手拎椅子一手牵着她深一脚浅一脚地下了河。
河水被晒得温热,踏进去后能感觉到水流哗哗而过,像柔软的纱巾缠在腿上,又像幼年时期妈妈温柔细腻的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