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铃说了这一通,周钰娴许久没有作声。“姑娘?姑娘?”傍晚的夕霞映照漫天绯『色』,后院中凉风徐徐,吹拂的不远处鱼池池面上波光粼粼。没听到回音,风铃这心里没底儿。于是悄悄抬了眼帘打量周钰娴。周钰娴主仆逆着光,此时面上神情看不清,只依稀瞧见她眼眸沉沉的,猜不透心里想些什么。“也怪奴婢多嘴了。”风铃莫名有些窘迫,“夫人那头是自个儿憋在心里,就是不想姑娘您也跟着烦心。倒是奴婢从旁看着心里着急,这般自作主张就……”“你确实自作主张。”她话还没说完,周钰娴便冷冷打断她。“奴,奴婢……”风铃往日见得最多便是周钰娴的冷脸。虽说心里明白周家这姑娘天生一张冷面,但此时对上娴姐儿黑漆漆的眼睛,她仿佛被看透了心思似的迫得说话都不连贯。可转念一想,郭氏确实身子确实有碍,也确实生不出子嗣来,她又没平白地胡编『乱』造。于是屈膝又行一礼,她垂眸镇定下来。道,“姑娘,是奴婢失礼了。芳林苑那头还有事,奴婢这就告退。”娴姐儿从头至尾没出声,任由她走。人走远了,风筝才疑『惑』地问了句:“姑娘,风铃姑娘这是何意?”何意?周钰娴淡淡勾了嘴角。无外乎对她阿兄有点儿念头,想借她的手往上爬罢了。小嫂子的身子如何她多少也听说过,且不说她一个未出阁的姑娘不可能去『插』手兄长的房中事。母亲既然亲自下令不许外传,这事就该烂在肚子里。使手段使到她身上来,这奴婢胆子也是够肥,周钰娴心下有些着恼。不止胆子肥还自作聪明的厉害。在周家敢动拿主子当枪使的念头,这风铃怕是当旁人都是傻的!“走吧,”娴姐儿抚了抚衣袖,“母亲那边,还要跟她好好认个错。”风筝于是不再好奇,应了是便前头引路。主仆三人到了芳林苑时,方氏已经用罢了晚膳,正靠在软榻上由着小丫鬟松松胫骨。外间儿丫头婆子们撤盘的,收拾的,正在忙。见周钰娴进来,个个屈膝行礼避了出去。方氏摆摆手,示意她坐过来。娴姐儿就地坐到方氏的身边,张口很直接地便认了错。娴姐儿自小这『性』子就最是直接的,认识到有错她就会认,半点不推脱。方氏『摸』『摸』她脑袋,叹息道:“我们娴姐儿这么明理的姑娘不会差的,福气定然在后头,娘不着急。”罢了罢了,娴姐儿心里有数,她便不『逼』她了。“选秀的事儿,是你祖父安排好的,你心里也清楚。”方氏安慰道,“咱们周家这样的人家不可能再沾染皇室,去就去吧。”周钰娴低低‘嗯’了一声,丝毫没提及郭满。风铃束着手立在一旁,以便于随时端茶递水。纤细的腰肢挺得笔直,此时已然换了一身打扮,依旧腰带将腰肢勒得细细的,仿佛一折就断。她竖着耳朵听母女俩说话,心中杂『乱』的念头一个接一个往上冒。面上却垂眸敛目只盯着脚下一个地方,端得好一幅乖巧老实。她去素月斋走那一趟,其实心思也很简单。方氏不是下了封口令么?不准今儿下午院里诊脉的结果叫看重子嗣的福禄院那位知道?那若这事儿并非出自丫鬟下人们之口,而是大房嫡姑娘捅出来的,这便怪不得人了吧!抱着如此的念头,她把手头的事儿丢给小丫鬟,亲自去了素月斋。谁成想周钰娴如此定得住。风铃当周钰娴是个慢『性』子,这会儿不惊,许是一会儿再蹦起来,闹去福禄院。可耐着『性』子等了又等,周家上下就是闷声不响的,一点儿动静也无。这姑娘居然没按照她的预料,把这事儿闹得满天飞?风铃惊觉周钰娴这人听就随便地听,跟哑巴似的,一丁点儿的回应吝啬不给。风铃顿时就想不通了,着实想不通。一个姑娘家,这心如何能硬成这样?自家兄长啊,又不是旁人,居然就这般不闻不问?风铃愿望落空,心中又气又急。暗道怪不得人家沐家公子看不上这姑娘呢。这样没心肝的人,菩萨也受不了!越想越气,她兀自咒骂着周钰娴冷心冷肺。可身为周家下人,咒骂也只敢在背地里。当着周钰娴的面儿,她可不敢指责半句。且不论风铃心中惊怒,娴姐儿认了错,方氏的心里也就舒坦了。母女本就没隔夜仇,方氏又惯是个刀子嘴豆腐心的,反倒转回头又嘱咐细细娴姐儿选秀之事。周钰娴有些无奈,她母亲就是太温柔了。俩人又说了会儿话,周钰娴便起身告辞,今天闹得这场就算过去。临走之前,特意打量了一圈垂头敛目盯着脚下的风铃姑娘。说实话,风铃的这皮相确实生得不错。明眸皓齿,肤白声细,惹人怜爱的纤细。她目光在风铃那鼓囊囊的胸口停了一瞬,鼻腔里发出一声轻哼。不过她周家最不缺的便是美人,若真以皮相论长短,她阿兄拿个镜子自己照着玩儿岂不是更好?,!心下讽刺,娴姐儿轻唤了声‘风筝、琳琅’,主仆三人便转身走了。风铃看着三人的背影远去,心里十分不甘。周家长孙媳『妇』儿不能养这么大的事儿也能半个水花激不起,郭氏莫不是上辈子天天给菩萨上高香!重重吐出胸中一口郁气,风铃心里琢磨着,必须得再想个法子。她如此貌美,身段又生得如此傲人,决不能轻易就埋没了。风铃志向素来高远,她的这幅容『色』,天生就该被公子那样的人宠在手心,可不是用来伺候人的!西风园这边,已经掌了灯。夕霞淡去之后,夜幕渐渐被浓墨染『色』,一点一点地沉下来。清欢正『插』着腰立在院子里,指使小丫鬟去各个角落熏艾草。双叶领着人去排查郭满平日里的用具,双喜则亲自盯着苏太医给陪的『药』。不管如何,务必将自家姑娘的身子给调养回来。等养好了,她们家姑娘应当也长开了。说不得到时候她们家姑娘美若天仙,把姑爷给『迷』得团团转呢?双喜对此很有自信。没道理一母同胞,大姑娘生得那般花容月貌,她们姑娘就一幅猴子样貌,指不定等她家姑娘更美。抱着如此蜜汁自信,双喜手里的蒲扇扇得更起劲了。郭满的悟『性』还算不错,叫周大公子心里稍稍满意了些。谁知道今儿才一回府,就听说了如此糟心事,他心中是如何震怒。周大公子到现在还留有当时的感觉,说真的,他长这么大还没这般气恼过。再与小媳『妇』儿强调了一遍周家势大,周博雅看了眼窗外的天『色』,冲外间唤了声‘摆膳’。母亲说得不清楚,他特意去问过了苏太医。满满如今的身子其实已经算不上沉珂难治。若早半年或许是。但好就好在满满『性』子坚毅,居然自己戒掉了阿芙蓉的瘾,这往后只要调养与进补就能好,不会再有问题。主子需要调养这事儿,自然避不过院里的管事嬷嬷。管蓉嬷嬷自从被派进了西风园,便顺理成章地成了这院子的管事。如今除了正屋的四大丫鬟,其余的事儿都要她管。郭满身子出问题这事儿,她方才就听说了。说实话,初初听到,她差点没崩住,也十分震惊。看来这后宅的手段没比宫里头好多少,一样的龌龊。管蓉嬷嬷心下叹息,琢磨着这事儿该不该知会大公主那边一声。按理说,她如今被派来西风园,就不再是福禄院的人。可到底伺候了大公主那么多年,下意识便先替公主考虑。考虑之后,总觉得这事儿瞒着殿下,届时被人添油加醋捅出来,会不得了。琢磨了又琢磨,管事嬷嬷没张这个口。她如今还是该以新『奶』『奶』为重,既然被指了新主子,她就该认主人。新『奶』『奶』突然发现这事儿怕是心中应当怕得很,哪怕是好意,也莫再折腾叫人心慌。于是摇了摇头,她亲自下去备晚膳。苏太医给的方子她也仔细瞧了,都背在了心里。宫里待了那么些年,她一直掌管大公主的入口的东西跟调理主子身子的。在吃食上,她的本事上堪比半个大夫与半个御厨。管蓉嬷嬷亲自去,清婉就更好奇了。想跟去瞧瞧,转头发现正屋伺候的四个大丫鬟都不在。她这头又存了心防其他心思不纯的小丫头趁机凑到周博雅身边献殷勤,犹豫了片刻,到底没跟上。今儿的晚膳,十分的丰富。郭满看着那黑乎乎的一碗『药』汁,只觉得苦涩都要冲上脑门了。但是为了自己的健康,郭怕死还是毅然决然地端起来。刚准备一口干,她转头瞥了眼身边的周博雅。周家老父亲方才还坐得离她很近,不知不觉之中就挪出离她一个手臂的距离。郭满心里激『荡』了几个时辰的感激之情突然就卡了壳,死鱼眼瞥着周公子,毫不掩饰鄙视之意。周公子拾起牙箸,夹了一块蜜饯递她嘴边:“喝吧,喝了这块就给你。”郭满:“……”逗小孩儿呢吧这人!!:()继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