舞阳公主以为高睦谢她陪她去公主府,她早已习惯了高睦开口“劳烦”,闭口“多谢”的礼貌作风,也不怪高睦客套,只是不以为意地摆了摆手。
冬至当日,入宫朝贺后,高睦与舞阳公主如约来到了越国公府。在舞阳公主面前,越国公高松寿完全不敢以尊长自居,他带着全府老少,隆重地迎接了舞阳公主。
祭祖之时,本应按照行辈长幼排序。高松寿这个主祭,不敢贸然站在舞阳公主前面,又将舞阳公主往首位上让,还是高睦替舞阳公主推辞了一番,高松寿这才上前。
礼毕之后,高松寿表示,越国公府中,已经为舞阳公主夫妇备好了房舍,恭请舞阳公主在越国公府过宿。
如果高睦与父母亲人感情深厚,舞阳公主为了高睦,不介意在越国公府住一晚,甚至长住也无妨。如今嘛,自然是不住的。
舞阳公主也不找借口婉拒,直接摇头道:“本宫累了,要回去歇息了。”
按照“三从”的规范,女子出嫁从夫,夫家才是女子真正的家。舞阳公主的“回去”二字,明摆着不把越国公府当自家人,紫荆侍立在舞阳公主身侧,有心替她找补一二,还没开口,高睦已经说道:“祭祖之际,诸事繁杂,公主与高睦,不便给兄嫂添乱。高睦陪公主先行一步,改日再过府问安。”
高松寿本就不指望舞阳公主留宿,只不过,他这个名义上的“二哥”,毕竟是舞阳公主的公爹,面对这个公主儿媳妇,要是连个挽留都没有,那就是对皇室失了礼敬。
不过,舞阳公主要走也就罢了,高睦话里话外,竟然也打算与舞阳公主一起离去,让高松寿深感吃惊。他这个儿子,一向处处守礼,从前他见高睦年幼,有心从高睦身上找茬,好借此打压王夫人,竟没能挑到毛病。如今倒好,高睦这个做儿子的,已经多日不来定省,好不容易来了,却不留下来拜节?莫非是做了驸马,腰杆子硬了……
高松寿心中对高睦不满至极,嘴上却笑道:“五弟言重了。公主光临,是我们阖府的荣幸,怎会是添乱。今日佳节,家宴均已备齐。公主既然累了,请五弟陪公主去上房稍歇,用饭之后再走,可好?”
高松寿身为风月老手,从高睦与舞阳公主的举止之间,早已看出了两人的亲密。他见舞阳公主不好说话,留饭之时,为免再次被拒,索性把高睦拉了进来。
高睦这个做子女的,确实不好拒绝高松寿的“家宴”。可是,今日来到越国公府后,王夫人除了喊了她一声“五弟”,就再未看过她一眼……面对母亲的决绝,高睦真的不愿应付这顿家宴。
正当高睦为难之时,王夫人已对高松寿说道:“祭礼劳累,改日家宴,也是一样的。公主与驸马想要回府歇息了,国公何必强留。”
高睦刚刚与舞阳公主一起拒绝了高松寿的留宿邀请,一时半会,想不出合适的理由拒绝留饭,王夫人的帮腔,本该算是帮高睦解了围,高睦却感觉像是被砸了一闷棍。而且这根闷棍,砸在了心口。
母亲果然……巴不得我快点走吗……
一只玉手扶住了高睦的胳膊,帮高睦勉强维持着镇定。
是舞阳公主。
舞阳公主知道,偌大一个越国公府,高睦唯一在意的亲人,只有王夫人。她来到越国公府后,亲眼看到了王夫人对高睦的冷漠,早已替高睦积攒了一肚子的委屈,此时哪里还能再忍?她握着高睦的胳膊,半扶半拽,立马就要离开。
“高睦,走,我们回家!”
回家?
高睦心潮渐平,感激地握了握舞阳公主的胳膊,脚跟却定在了原地。她转身告辞道:“二嫂说得是,公主累了,高睦侍奉公主回府,今日就不叨扰了。”
事情到了这个地步,高松寿生怕舞阳公主发怒,也不好再继续留人。他只得带着全家老少,毕恭毕敬地将舞阳公主送出了大门。
大门一关,高松寿就怒气冲冲地看向了王夫人。舞阳公主连顿饭都不赏脸,他还怎么沾光!都怪这个疯婆子!她这不是赶客吗!舞阳公主都被她气走了,她就不怕舞阳公主见怪吗!
“公主既然走了,我也回去了。”王夫人无视了高松寿的愤怒,敷衍地行了一礼,扭头就走。
“站住!”高松寿气得伸手就想把王夫人抓回来。
王夫人出自将门,不是手无缚鸡之力的闺秀,她与高松寿婚后不久就打过一场架,结果高松寿惨败。高松寿手伸到一半时,记起自己不是王夫人的对手,怕闹起来更丢面子,已经想要收手了,没想到王夫人真的站住了,还淡定地反问道:“国公有事?”
高松寿当然有事。自从高睦成为舞阳公主的驸马后,这个贱人越来越不把他放在眼里了,要不是顾虑高睦的驸马身份,要不是皇上才训斥他治家无方,他一定让她知道什么叫夫为妻纲!
高睦成为驸马后,高三爷和高四爷也想和高睦修复亲情。他们看到高松寿与王夫人对峙,一左一右地围在了高松寿身边,圆场道:“二哥不是说家宴备好了吗?咱们去喝酒吧。”
高松寿投鼠忌器,不敢和王夫人翻脸,他强忍了怒气,点头道:“是该开席了。”
“开席?”王夫人指着高广宗说道,“你的爱妾才死,儿子们身上都带着孝,摆什么家宴。”
“朱氏没了?!”
高三爷和高四爷不可置信,高三夫人、高四夫人以及两房的其他人丁,也纷纷惊讶地瞪大了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