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容清从怀中取出一张纸递过去:“可以这么说。”姜沉衍从她手中接过那张纸,展开来细细看过,随即,他面上那抹笑意迅速退去,取而代之的掩饰不住的冷意。他怒极反笑:“呵!好啊,手伸的够长!”这反应在慕容清意料之中,她伸手取过酒壶将两个杯子倒满,笑道:“这份大礼,不知瑞王可还满意?”姜沉衍深吸一口气,迅速压下心中怒意:“当真是大礼,臣代扶云谢过殿下!只是不知这名单殿下从何处得来?”慕容清自顾自的饮下杯中酒,轻轻抬眸:“只要抓到一个,撕开了一道口子,连根拔起不过早晚的事,再说了,本座与莲儿谈话那一日你不是就在窗外么,何必明知故问呢。”姜沉衍心中了然:“既然鱼儿已经上钩,殿下这是准备收网了?可需要臣做些什么?”慕容清勾唇轻笑:“本座现下明白扶云为何让你来燕京了,你很识时务。”她将名单交给姜沉衍,可不是白给的,退一步说,即便她不给,扶云也得为她做事,否则,姜氏姐弟能不能活着回去,就不好说了。所谓质子,便是如此,物尽其用,必要时亦可以命为筹。这个道理她明白,扶云明白,姜沉衍更明白,他深知慕容清不会庇护无用之人。眼前这位殿下,深谙人心,又极善谋划,对于这样一个能将前朝后宫握于股掌的人来说,所有人甚至包括自己,都可以是她手里的棋子,局中厮杀,不择手段,无所不用其极,只有这样,才能成为最后的赢家。这也是他主动要求入燕京为质的真正原由,唯有倚靠这样的君主,扶云才能在多国包围下换来一线生机。“过奖,臣只是履行自己的职责,殿下尽管吩咐。”慕容清听他这样说,也就不多废话:“本座收到密报,苍澜将于中秋时节派遣使者前往大齐,瑞王以为,他们会让谁做这个使者?”姜沉衍只思忖片刻,便道:“殿下这样问,看来是贤王无疑了。”他回眸瞧见慕容清那似笑非笑的神情,继续道:“从苍澜出发到大齐,最近的一条路就是穿过扶云与玉珲交界,鹿鸣山,若是不想从这过,那就只能取道扶云南境,路程足足多了一倍,且中秋时节天气尚热,南境多瘴气毒虫,我若是他,就走鹿鸣山。”慕容清点点头:“初秋时节,鹿鸣山枫叶如火,风景甚好,是个不错的埋骨之地。”鹿鸣山地处玉珲南部边境,与扶云接壤,山中有一处峡谷,名为金枫谷,想从鹿鸣山过,这里是必经之路,很适合设伏。“殿下思虑周全,还为贤王挑了这么好的去处,若是臣的话,直接将人扔到天狼山算了,葬身狼口才好。”慕容清轻笑道:“既然瑞王觉得不解气,那届时便交给你处置吧,你配合本座辛苦一场,也总得有点报酬不是。”姜沉衍心中那股烦躁之气消散了些许,他端起酒杯,面上笑意多了几分真心:“多谢殿下成全,臣感激不尽。”慕容清愿意让他出气,自然是感激的,且她说话虽然点到为止,可姜沉衍明白,她能如此安排,那扶云收拾细作的事她也一定会出手相助。姜沉衍不觉深感庆幸,扶云这么多年走的最正确的一步棋,约莫就是在慕容清上任后依附于玉珲。至于慕容珏,姜沉衍眸中闪过一丝嘲讽,照目前这局势来看,用不了多久,这位儿主就会被架空,实在不用在他身上浪费心思。既如此,那他不如再多加点筹码:“殿下,苍澜应该也有不少您的人,臣自问比不得殿下,可也懂得未雨绸缪,殿下既要对苍澜动手,臣愿将安插在苍澜的棋子,交与殿下支配。”慕容清等的就是他这句话,即便没有扶云,此事亦能成,可既然他们参与进来了,便没有只摘果子不出力的道理,更何况她原本就是这个目的,在敌国安插探子不算难事,如果能控制第三国的探子,对她来说才是最有利的。伏击苍澜,牵制扶云,这才是她想看到的局面。目的达成,慕容清也不再久留,她饮尽杯中酒,起身理了理衣襟:“瑞王有心,既如此,本座也就不推辞了,先告辞。”姜沉衍起身相送,又见她回头:“对了,这几日宫中清扫,若有打扰之处,你多担待。”他会意一笑:“殿下言重了,臣知道该怎么做,殿下放心。”和聪明人说话就是省事,慕容清很满意姜沉衍的配合,轻轻颔首,便不再停留。许是因为深夜出行,她今日一身黑衣,不见半点珠翠,唯一显眼的便是腰间那柄横刀,她身形极快,灵力加持下眨眼之间便越过围墙,消失在夜色中。姜沉衍双眸微眯,虽然只有一瞬,可方才青丝飞扬间,他分明看到慕容清发髻下露出一抹熟悉的金色,那正是他亲手所刻的凤羽木簪。轻风拂过,心念微动。因苍澜细作之事生出的波澜瞬间平复,姜沉衍回身,缓步走到慕容清坐过的椅子前,伸手拿起那只白玉酒杯。细腻温润的酒杯上仿佛还残留着些许温度,他抬手轻嗅,独属于慕容清的香气轻轻浅浅袭来,让他微微失神。恍惚间,他想起凤凰台初见那一日,也是在这样的香气中,她缓步而来,如同九重天上怜悯众生的神女,又似隐于深山惑人心智的精灵。姜沉衍自嘲一笑,轻轻摇了摇头,思绪回转,他放下杯盏,转身往寝殿走去。远处隐约有声响传来,他知道那是玉境台的人开始清扫王庭细作,只当没听见,左右今夜没他什么事儿。熙和元年夏末,玉珲王庭中不断有宫人莫名失踪,又或是被侍卫直接从宫中抓走,连原由都不给一个,如此情状持续数日,竟无一人被放回来,一时间整个宫里人心惶惶,连带朝堂上都对此议论纷纷。:()浮生旧事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