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奈姐赛台状态有点差的,一个成套摔了好几次。放后面也是怕影响别人吧。”
“秋宁的木头确实是第五人啦。她日常难度59,封顶60,其他四个正常发挥都在6以上的。”
“去看外网的赛台视频,杜和方bb(平衡木的缩写)这两天状态都不错,都担得起第三人。”
“看来咱们今年高平都是大年。有没有希望和美国撕一撕团体金牌啊?”
“不好说,机会小但是有。论厚度咱们差得远,论锐度,体育周报不是也说了嘛,能比出来的最高难度比美国队还要高。”
“能保银争金就挺好。”
……
“怎么的,秋宁,你不喜欢这个出场顺序?”杜明暖毛茸茸的脑袋搁在简秋宁微僵的肩头,“不是我说,这顺序已经合理得不能再合理了吧。”
“是啊,出场顺序是合理,就是太合理了才可怕呢。”简秋宁眨了眨眼睛,心道:以章龄和华国队的德性,出场顺序里哪能不搞点意料之外的“插曲”出来?这一点毛病都挑不出来的出场顺序,正是事出反常必有妖——足证采访的时候央台吕记者挂在嘴边的那些“争团体金牌”的话并非冠冕堂皇的口号,而是切切实实的目标。
只有在金牌面前,一切钩心斗角才必须退避三舍。
肩上的担子刚接过来沉得可以压死人啊。也罢也罢,兵来将挡、水来土掩,担子既然来了,那就让我来把它好好挑一挑。反正负重前行勇担责任的感觉,总要比被低估、被冷落、被无视的感觉好得多了。
想到这里,简秋宁的紧张地跃动着的心跳里,又杂入了一段期待而兴奋的旋律。这段旋律还很轻很轻,但正因如此,才能听得格外清楚——就像透过窗帘的缝隙看深黑的夜空,那只能占亿万分之一地盘的皎皎寒星,总是让人觉得格外明朗,而又伸手可摘。
令华国体操界上上下下翘首以盼的荆南世锦赛,一开幕似乎就蒙上了一层淡淡的阴影:号称常胜之师梦幻之队的华国体操男队竟在资格赛中输给了日本队两分之多,暂列第二进入团体决赛,卫冕前景变得扑朔迷离。
不过,女子资格赛第二场,是东道主女队在荆南的首次正式亮相,全国人民自然还是要来捧场的。全锦赛时空空荡荡的场馆座无虚席,跟随指引牌入场时,一波又一波的欢呼声和掌声响起,呼唤着运动员们将每个细胞都把自己调动到最佳的战斗状态。
甚至,巡视一圈,场地的各处角落里也挂起了一个又一个横幅,姑娘们的名字散落在上头。
致意,热身,教练们交代过无数遍的流程有条不紊地进行。很快,广播里便传出宣布比赛开始的指令,先是英语,然后熟悉的中文。
“你紧张吗?”
抬头望向赛台上摆好了开场姿势的方月涵的一瞬,杜明暖忽然感到铺天盖地的眩晕,就像被蒙着眼推到悬崖边上的恐高者被抽去眼罩、感受到了脚底飘忽来去的云层和惊吼怪嚎的谷风。“世界大赛”的压力毫无掩饰地倾泻下来,让杜明暖十六年来第一次被那种名为“恐惧”的情绪所控制。
“怕的时候就大声喊加油。”简秋宁还没来得及回答,凌雪就已经一把圈住杜明暖的腰肢。李奈也一边做着扩胸运动一边走过来,豪放地拍了拍杜明暖肩膀。
这种时候,有姐姐们还真是安心了许多。偷偷地松了口气,简秋宁也抬起头来望向赛台,她当然也是紧张的,不过更多地不是紧张她自己,而是替方月涵紧张——世锦赛的第一枪啊,这个总是柔弱地依偎在自己身边的胆小女孩,真的可以打响吗?
隐约听说,吴敬和梁淑对方月涵去打头炮的决定也是极其不认同的,无奈章龄铁了心,不管他俩怎么周旋,都只有一句:“哎呀,你们相信我的眼光好了。”
提示音响了。
从登台那一刻起,方月涵一直在努力地笑,羞涩地展露的两颗小虎牙,教人感受到她的认真。乐声响起,电音的《致爱丽丝》没有那么好听,舞蹈没有那么好看,肢体甚至有些笨拙,但同样地,“认真”两字自有一种打动人心的力量。
后直1080度开场,落地重心有点靠前,简秋宁本来以为她至少要向前迈一步的。然而她却抡了几圈手臂来找到平衡,硬是把自己留在了原地。抬起头亮相的时候,方月涵脸都憋红了。
第二串后直900,其实是格外不好落地的,但方月涵还是以奇怪的姿势扭了两下之后,钉住了。
后团两周,后屈两周。自由体操不是方月涵的强项,甚至6-5-4都不一定会计入她的分数,她今天却那样拼,那样狠,把每一个技巧串都站得稳稳当当,纹丝不动。
另外五个姑娘怔怔地看着跪在地上摆出结束姿势的方月涵,手掌都拍得通红通红了也不舍得停。
杜明暖冲上赛台交接时毫不犹豫地和方月涵重重击掌。士别三日,真是叫人刮目相待呀。
“你也加油!”方月涵说话还带着姣怯怯的颤音,好像还是从前那个胆小懦弱的小姑娘。可眼角含着的一滴自豪的热泪,却暴露了她此刻心情之激荡,也直直地暖到了杜明暖心坎里。她收拾心情站到场地边角,接下来的比赛,好像也没有那么叫人紧张了。
难度分5300,完成分8033,得分13333,是个“开门红”了。
“秋宁,你看我真的做到了。”方月涵再抬头看了一眼大屏幕上的得分,转头紧紧抱住简秋宁,说话声里忍不住又带上了哽咽的调子:“原来……我也可以做到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