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长安说得直白。黢黑的眼眸里满是认真,与谢云峥的偏执和强势完全不同。被他注视着,纪明珠感受到的是尊重和珍惜。这一瞬间,她的心里泛起了涟漪。细微的波纹,一圈一圈荡漾开去,又慢慢地扩散至远处。世道对女子本就苛刻,那事在别人看来,就是她与谢云峥有了肌肤之亲。留给她的路只有三条。她要么嫁给谢云峥。要么青灯古佛了此残生。若流言四起,要了她的命也不是不可能。元长安看到了那一幕,却在此时说想娶她为妻。纪明珠忍不住问:“你不介意?”男人轻轻地摇了摇头,“那只是意外,而且你也是受害者。”只要纪姑娘心里没有谢云峥,也不是有心与他纠缠,又何必揪着这事不放?他若爱她,真心想娶她。要做的应该是心疼她,保护她,带她从泥藻里挣脱出来。她是受害者,真要算账,也应该是找谢云峥。按了按腹部的位置,那里还带着刺骨的痛感。早就听闻谢云峥文武双全,如今看来,这人下手阴得很!怕被纪姑娘责骂,便故意挑看不见的地方打。虽然打架输了,但只要替纪明珠出了气,在元长安看来,他便是赢了。反问纪明珠,“当时我没出面制止,你会不会觉得我是懦夫?”纪明珠摇头,“不会。”他保住了她的尊严和体面,没让她陷入更加尴尬的境地。事情没闹大,眼下她才能粉饰太平,假装什么也没发生。元长安放松地笑了笑,“所以纪姑娘你要不要给我个身份,让我名正言顺地保护你?”纪明珠直视男人的眼睛,想从里面寻找到虚情假意的痕迹。未果。人是最擅长伪装的动物,纪明珠不知道自己的判断对不对。但此时此刻,她被元长安的主动和坦诚打动了。她不想再被谢云峥掌控。想为自己勇敢一次。来扬州,有找如意郎君的因素在,眼下不过是兜了一圈,又绕回原地罢了。“谢云峥那边……”元长安知道她在担心什么,“除了生死都是小事,世子爷不会滥杀无辜。”这一点纪明珠信。不管是征战沙场,还是南下治理水患,谢云峥劳心劳力,每一次都冒着生命危险。他救了无数人。是当之无愧的英雄。可她真的太累了,既不想纠结上辈子的悲剧,也不想回京面对疾风骤雨。不管谢云峥心里有没有她,都改变不了她的决定。见元长安一脸笃定,纪明珠好奇地问:“你打算怎么解决他?”姑娘家的眼睛又大又亮,清澈见底,仿佛不曾沾染世俗。被她盯着,元长安的耳朵尖尖泛起了红,烫得要命。他生性不羁,不管做什么事,向来都是游刃有余的。可面对纪明珠的时候,他的冷静自持不再,笃定也没了。与那毛头小子没甚区别。手握拳抵唇,假咳一声,这才压抑住心里疯狂涌动的紧张和无措。面色平静道:“祖父曾是帝师,与圣上师生情义甚笃,我可上书请皇上赐婚。”只要有圣上赐婚,任谁来了也不能轻易破坏这门亲事。朝堂之事纪明珠不懂,但她知道一个道理。任何一样东西,背后都标好了价格。上位者最擅长恩威并施。同意赐婚,这是恩。施了恩,必然要从别的地方找补,把利益最大化。“皇上会提什么条件?”元长安惊叹她的敏锐,“别担心,既然是提条件,那必定是在我和元家能承受的范围内。”元家不在权势中心,虽然门生众多,但还没到被皇上忌惮的地步。只要谢云峥不从中作梗,皇上定会同意赐婚。实在不行,家里还有铁券丹书。不过这事不能说。元长安不想纪明珠有心理负担。她好不容易迈出了第一步,他只想扫清一切障碍,让她勇往无前。元长安看起来很有把握,纪明珠便真放下了心。元家家风清正,元长安本人更是学识渊博,脾气也很温润。和谢云峥的霸道强势相比,这是完全不同的郎君。双手交握,纪明珠问出了最后一个问题,“长辈那边该如何解释?”元长安眼神一亮,嘴角上扬的弧度压都压不住。有笑意泄出,“由我来解决。”见纪明珠还是一脸忐忑不安,温声道:“我娘脾气软,总想着多一事不如少一事,但她对你没有意见,祖母更是觉得与你投缘。”“那镯子……是给孙媳妇的。”说完,元长安忍不住红了脸。他当时没有阻拦,就是表明了态度,他要娶纪明珠。要与她生儿育女。白头偕老!元长安已经把路铺到了她的脚下,纪明珠觉得,若她再忸忸怩怩,都对不起他的这份心意。结果如何,那是以后的事。眼下她应该勇敢一点。那微蹙的眉心终于有所松动,眉眼变得鲜活,花瓣似的唇勾起漂亮的弧度,她抿了抿那粒小小的唇珠,似有些羞赧。一瞬间,容光潋滟,周围的一切变得黯然失色。那如鼓的心跳声再次袭来。元长安声音发紧,“纪姑娘,你可愿意与我携手同行?”纪明珠啧了一声,“来之前总听姨母夸你,风流倜傥,潇洒不羁,怎的这会儿没洒脱劲儿了?”元长安轻笑出声,“夫人谬赞。”夫人二字,好像在说远在京城的关氏。又好像在说纪明珠。两人齐齐闹了个大红脸。向来能言善辩的元夫子,磕磕巴巴道:“纪姑娘,先用早膳吧。”“叫我明珠。”明珠……只是想到这两个字,元长安便心生欢喜。太过紧张,以至于有种失声的错觉。那两个字在嘴边酝酿了几息,不薄不厚的唇微动,终于喊了出来。“明珠。”温柔又缱绻。他眼里蕴着细碎的光,盈着满腔柔情,像是要把人溺毙。纪明珠突然不敢再看。低眉敛目,“元公子,快用膳吧,我还想去给老夫人请安。”元长安缓了过来,在纪明珠对面落座,“唤我长安。”:()表姑娘要出嫁,禁欲世子急红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