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让你进来的!”阮文举皱眉道。素绢低下头不敢说话。“我说了,这屋里不要你服侍,你只管伺候好小姐。”阮文举一向好脾气,不知为何这就动了气,沉着脸教训起丫鬟来。素绢手足无措,只能连声应道:“奴婢知道了,奴婢知道了。”“知道了就下去!”阮文举喝道。素绢弯着腰退下了,出门后两眼红红,不知是委屈得,还是累得。阮明姝起得早,收拾好时,天还未大亮,绿绮也已穿戴妥当,打着哈欠进来通报,预先订好的马车和车夫已经在大门口候着了,随时可以出发。这个点儿出发去顾府太早,阮明姝的打算是先去店里处理下账目,卯时去顾尚书府,从顾府出来,大约辰时去陆府。推开房门,却见自己爹正在院子里踱步。阮明姝脸色冷下来,就当没看见一样,径直往院外走。“诶诶——姝儿,怎么走这么早?”阮文举自觉心虚理亏,没胆量摆威严,见大女儿不理睬他,显是还在气头上。“天冷了,吃点饭喝口热汤再去吧,别和你妹妹一样冻着了。”阮文举觍着脸,跟在阮明姝身后嘘寒问暖道。阮明姝又气又烦,她着实不知道那酒有什么好喝的,屡次三番,喝坏了身体不说,还给一家人惹麻烦。阮明姝停下脚步,冷笑一声,“气都气饱了,还吃什么饭。”虽说大女儿不是亲生的,但阮举人爱屋及乌,一直拿她当亲生女儿看。自己一个穷酸书生,不事生产,每月从官家领的钱还不够自个儿花费,妻子去世后,家里家外大小开销都靠大女儿维持,因而阮举人对大女儿宠爱之余又有点敬怕。“爹爹知道错了,以后再不这样了……”阮文举讪笑着说。说话间阮明蕙也出来了,走到二人身旁。阮明姝像听到什么笑话般:“爹,我做女儿的,能说的都说了,我也倦了。您要是铁了心地折腾我和明蕙,怕我们过得舒心,那您就继续作,可劲儿作,我们也没办法。”这话带着怒气,说得极其不留情面,阮举人白净脸皮涨得通红,还未来得及反驳,一向羞羞答答不爱说话的小女儿也来问罪了。“爹爹又惹麻烦了?你、你不好好读书备考,和狐朋狗友喝酒作乐,怎么能这样呢”阮明蕙话说到一半,鼓起的气儿就要跑光了,声音慢慢弱了下去。“你!你反了”阮举人气得差点背过去,指着小女儿连声道,“反了天了!”阮明蕙被父亲铁青的脸色吓到了,眼泪直打转,但又觉得自己说得没错,是爹爹做错了。“你吼什么,明蕙咳嗽还没好,吓到她怎么办?”阮明姝火大道。阮文举的严父之威,也就对着小女儿敢用,被大女儿呛声,也不敢说什么,最后只能缓和下语气向小女儿解释道:“什么狐朋狗友,什么寻欢作乐,我这都是为了你姐姐!”“为了我?”阮明姝简直要笑了。“是!”阮举人一咬牙,终于将憋了许久的话说出来,“姝儿,你再聪慧能干,终究是女儿家!怪我和你娘,拖累了你,没给你定下人家。你娘又突然离我们而去”本朝的风俗,父母去世,男儿重孝二十七个月,女儿一十三月。阮文举越说越愧疚,眼眶发酸:“现在孝满,是时候考虑婚事了!爹知道你一心打理你娘留下的铺子,但是、但是士农工商,商贾毕竟是末流,你又是个没出阁的小姑娘,整日抛头露面,年纪一天大比一天唉,你生得好,自然不会嫁不出去,但是为父知道你心气高,寻常男子难入眼!可是高门显贵家的年轻才俊,又有几个愿意娶娶寒门小户家的女儿?”“高门显贵,”阮明姝嘴角勾出嘲讽的弧度,不知是在笑父亲还是在笑自己,“高门显贵也许会看上寒门小户,但绝对看不上我这个抛头露面,满身铜臭的老女人。爹,我说得没错吧?”“你怎么能这么说自己!”阮文举急了,“姝儿你放心,爹都为你打算好了。程相公是个不可多得的好儿郎,论模样,你曾见过一次的,儒雅俊秀,论人品学问,更是一流!虽然还未中进士,但这是迟早的,而且程相公的外祖曾官至尚书,父亲也做过御史”"爹!"阮明姝打断他,心头涌上一股疲惫,“程相公我高攀不起,您不要再费力气了。”阮文举不明所以,还以为女儿是真的怕“高攀”,忙道:“怎么就高攀了,低娶高嫁,向来如此。瑾则兄正是而立之年,元配去世已久,一直有续弦之意,他虽只匆匆见了你一次,却对你印象极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