绮窗沉默了一会儿,然后自嘲地摇头:“我这样的残花败柳,哪里还敢去找他?何况,他或许已经成亲了,何必去打搅人家的小日子。”
“他又不是不晓得你过去,那时都没有嫌你,如今又怎会?”我说,“你不好意思去,我替你去打听打听,他要是孑然一身,不就没妨碍了?”
“别老说我了,你还是操心操心自己吧,”绮窗摇摇头,四下望了望,偏厅里只剩下我们俩人了,秦长老方才也走了,说是我们小两口许久未见,定然有许多心里话要说,他就不打扰了。我听了这话,白眼差点翻上天灵盖。
绮窗见没人打扰,便压低声音道:“你也太大胆了!连东方不败也敢骗!”
我愣了愣,没明白她的意思。
“我来的一路上都听说你和这位教主的事,传得沸沸扬扬,连我这样不在江湖中的妇人都听说了,你说你这名声大不大?”绮窗撑着下巴,有点佩服地看着我,“你以前不总是盯着女人的胸脯和屁股看的么?屁点大的时候,来青楼找我就晓得肉麻兮兮地撒娇往花魁怀里扑,没脸没皮地把脸扎人家胸里……啧啧。”
我抓了抓脸,被她说得有点郝然。我以前真是这样的货色?
绮窗感叹完,脸上又突然变得一本正经,道:“阿杨,我们是同一种人。都自私自利,薄情寡义,没心没肝……当年举荐你到这里,我其实也是想把你丢掉,不想再花钱养你。我柳绮窗哪有这么好心把你养大啊?我自己都快活不下去了!可我真没想到啊……你能这么狠得下心,我瞧你那位教主倒是被你哄得不错,对你真是上心。”绮窗笑着拉了拉我的袖子,“瞧瞧你身上穿的,比他自个穿的还好,我听说他还把教里的一半财产都让你处理?你倒是厉害……不过你要小心啊,这位可不是咱们以前合伙骗的那些蠢货,人家用一根手指也能要你命的。”
我恍然,总算听明白了。
她以为我装作喜欢东方,呆在他身边,以此牟利。
“你倒是把我看透了。”我摇头一笑,这倒是我上辈子会做的事,不,这就是我曾经的所作所为,而我也已经自食其果。
绮窗淡淡地笑了笑:“因为我们是一样的,我们这样的人,死了一定会下十八层地狱,被抽皮扒骨,拿烈火一遍一遍烧,烧得灰飞烟灭。”
她望出窗外去:“阿杨,你要给自己想一条退路,以后到了抽身的时候,才能随时走得了。你这样总不是长久之计,难道你要跟在他身边做一辈子男宠?我听说你现在是总管了,总管,呵,说得好听,不也是下人?我们这样的人,坏事做得多了,更要小心谨慎,你别因为现在一时得意就忘了我们曾经是怎么活下来的。阿杨,别太过了,我听说那教主之前也有小妾,可见人家不是天生就断袖的,你别以为你能哄他一辈子,男人对着千娇百媚的女人都还会厌烦,别说男人跟男人。”
“我不是责怪你,我哪里有资格说你?呵,我自己不也是下贱货色?我干的出卖良心的事情比你干得多,我若是你,要真能一辈子锦衣玉食,我也愿意把裤子脱了,爬男人床又怎么样,大户人家里养娈童小倌的还少么?别人说那是遭天谴的事儿,我可不在乎这个。我现在说这个,只是担心你引火烧身罢了。”
她垂下眼睛,看着自己摊开的手掌,那是一双历经风霜的手,干干的,瘦瘦的,粗糙而老,真正出身富裕的人是不会有这样一双手的。她慢慢说下去。
“时间长了什么都会变,何况你与他之间有如云泥之别,他是一教之主,咱们算是什么东西?一个玩意儿罢了,只有金银财宝才是永远不会背叛你的。我说……”绮窗凑到我跟前来,“等你捞得差不多了就走吧,天南地北哪里都能去,总有他找不到的地方。你听我的,带着钱抽身而退最好,到时候随便开个酒馆,或是买几块地,租给佃户坐享其成也行,钱生钱利滚利了,你再娶几房娇妻,生几个孩子,你们家也不至于断了香火,这样儿才是咱们这样的人该有的生活嘛,我们本就不是江湖人,也混不了江湖,你这点武功,留在这里迟早得被人杀了,还是当个普普通通的人,娶妻生子的好。”
她其实是为我好,字字句句都为我考虑,可是她不知道我心里已经变了,有很多时候我觉得自己怎么样并不重要,只要东方过得好,我便也觉得好。可我无法对她解释这么许多,如今她连自己的心都看不清,又怎么能理解我?
所以我根本没把她的话放在心上,打趣了她一句:“怎么?你要改行当媒婆了?阿绮,你孩子都还没生出来,怎么就婆婆妈妈成这样儿,得了吧,我的事你别管了。”
“我跟你说正经的!”
“行行行,我听见了,我记着了。”
绮窗不满地撇了撇嘴,拍拍我的肩:“你自己再想一想吧,我知道你好不容易才爬到这位置,心里不舍得,可你不能只看着眼前的风光,方才你们这里什么长老的眼神你还没看懂么?他们是不会放过你的,总会找机会收拾你,你难不成要等到那一天再做打算?那就迟了。”
我无奈了:“你就别管我了。走吧,我带你去你住的屋子。”
绮窗就这么在黑木崖上住了下来,我们都没有再谈过那天在偏厅说的话。绮窗性子看着活泛,其实很清冷,她若是劝过一遍,你不听,她便不会开口第二遍,毕竟是你的路,你要怎么走,都是你自己的事,她不会管那么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