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辞于是放下心,在飞机上闭着眼睛休息,正当他昏昏欲睡的时候,突然被一声尖叫惊醒,而后掺杂着男男女女着急慌乱的声音,花辞急忙睁开眼睛,先往花玉衡的座位上看。花玉衡正厉声尖叫着,他的脸通红出汗,表情扭曲着爆出青筋,四肢不自觉地颤抖抽搐,不断地试图站起来,一双眼睛死死地盯住花辞。两个空姐应声跑来,长期的训练让她们保持着冷静,在机场广播里寻找医生旅客前来帮助。花玉衡随身带着两位熟悉他状况的陪护,杰米也对这种病情很有经验,花辞先站起来和空姐讲明状况,和头等舱里的另外两位客人道过歉,急忙回到花玉衡身边。花玉衡在吃过药物后,情绪已经稍稍平稳一些,他不再尖叫,但是一双眼睛仍旧迫切地看着花辞,嘴里还嘟囔着什么,涎水微微流出,挂在唇边。“花辞,你别去……别去……”他的眼睛似乎有一瞬间清明,又转而陷入深沉浓厚的雾气,不辨情绪。花辞看着他,想到刚才众人眼里的惊讶好奇嫌弃,心里满是心疼。花玉衡十七岁的时候是多么俊朗聪慧的少年啊,他那时候还怀揣着法学梦,有心中理想的大学,提前去律所见习,却因为担心他而烧成这个样子,毁掉本来一片坦途的人生。花辞听不懂他在着急什么,但还是握住了他的手,耐心道:“好,我不去,我答应你,我不去。”花玉衡的眼睛定定的,颤抖的手紧紧扣着花辞,用力到把他的手掐得泛紫,他抓了大概有一分钟,药物作用慢慢地卸去了他的力气,他听着花辞答应他的话,似乎放下了一些心事,最后竟然唇边带着一丝安心的笑意睡着了。他在花辞面前发病的时候其实并不多,大概也就三四次,但每回发病的时候仿佛都执着着不肯让花辞去一个地方,花辞听不懂,等到他清醒时再试图去问,就什么都问不出来了。一直等到花玉衡睡沉了以后,花辞才慢慢松开他的手,去洗手间里洗了把脸,刚拉开门冷不防撞上一脸严肃神色的杰米。杰米少有这样的表情,花累有些奇怪地问他:“怎么了吗?”“花辞,你之前告诉我,玉衡他是因为发高烧才变成这样子的吗?”花辞有些不明所以地点点头:“是的,在他十七岁那年,他高烧到四十度,烧了有三四天都没人注意,等到出事的时候已经晚了。”然而杰米听了他的话,表情没有丝毫的放松,他皱着眉毛追问道:“那他是为什么发烧,他那段时间大脑有受到比较激烈的外部损伤吗?在那之后他除了智力障碍还有其他变化或症状吗?”花辞大概知道发生了什么不对劲,他跟着杰米从卫生间门前走开,坐到僻静的位置上,和他详细描述:“当时他发烧完全是因为情绪问题,没有什么生理病毒之类的,我记得他是没受过大脑损伤的,他从小受到家里人的疼爱,一直被保护得很好,不大有可能被碰到脑袋。不过在高烧后他性情大变,记忆大量地缺失,从十二岁以后完全没有记忆,而且据说在很长一段时间里他是非常呆滞低沉的,那时候大家很担心他会变成痴呆或者情感完全缺失。”花辞那年从病床上醒来的时候,一切该发生的早已经发生了,花玉衡的意外也包括其中,他其实并不清楚具体的状况,很多事情都是听三房的人说的,现在回想起来只能尽可能地描述得详细一些。他小心觑着杰米的脸色,试图从他脸上找出信息。杰米偏过头去看了一眼睡着了的花玉衡,深深呼吸了一下,灰色的眉毛中间皱起深深一道褶皱:“花辞,这不太对劲。因为发烧而造成智力损害的表现不是这样的。”花辞有些茫然地眨了一下眼睛,不太能完全理解他的话。“癫痫特征的发病状态,记忆遗忘,情感缺失,闷闷不语,性情转变。以我的经验,他现在这种状况更像是大脑受到损伤后的后遗症。”杰米转过头,红彤彤的脸上写满了严肃,深邃的蓝眼睛直视着花辞,“你听说过大脑前额叶切除手术吗?”花辞看着他蓝色眼睛深处漆黑的瞳孔,脑子懵懵的,他心中不敢置信,好半天才轻声吐出口气:“你的意思是,他做过这个手术?”脑前额叶切除手术,通过切除大脑额叶使人变得乖巧安静,让人变成一具只会呼吸的行尸走肉,在最初发明时被用来治疗精神病院不听话的病人,被称为最诡异残忍的手术。这项手术目前已经很少被使用,但有一些丧心病狂的显赫家族会在自己的私人医院里用这个方法使有可能污染其家族名誉的人永远闭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