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老鬼的话,也是我在这个情景下最真切的感受。
……
“诶!诶!小伙子!起来起来,想被冻死吗?”
我被人晃醒,身体保持一个姿势太久,一伸展,各个关节都在痛。我被保安大叔的光照得心烦,慢吞吞爬出了木屋。
“喝高了?”
“嗯。”
“这么大冷的天?你大半夜来我们小区干嘛?”
“我咳咳……回家。”我搓着几乎没有知觉的脸,含糊地回答。
“回家?嚯,挺能编的,我在这儿守了小二十年。像你这年纪的人,谁不是我看着长大的?别瞎扯,该去哪儿去哪儿。要实在没地方去,你到我那里喝点热水也好过……”
“冉一?”
大叔说着,我身后忽然有人很小心地喊了一声。回头,黑夜里那个瘦小的身影很快跑到了我身边。我克制着拔腿就跑的欲望——这大叔多半把我约等于小偷了,再跑,那更说不清了。
“啊,是小殷啊。”保安大叔看清了来人,松了口气,继而又不可置信地问:“诶?这……这这这是小冉?”
“诶,可不是嘛。”小姨把她手里抱着的羽绒服脱下来包在我身上,满脸歉意,“不好意思啊大哥,这孩子好久不回家了。”
保安大叔揉了揉眼睛,还是很难以把眼前的黑衣人和当年的小胖姑娘联系起来,然而当着小姨又不好说什么,只尴尬地咳了口痰,说道:“多吃点,怎么瘦成这样。那啥……那你把她带回家去吧,大晚上睡在这里,非冻坏了不可。”
“诶……大哥你忙吧,谢谢啊。”
等保安大叔又朝着其他僻静处踱步,我打个喷嚏,也打算离开这里。
“小姨,我先走了。咳咳……”
肺好疼。
“跟我回家。”小姨捏着我的手,眼里泪濛濛的,“你妈做梦都在想你,从出了院没一天不念叨你。天天晚上做梦,醒过来都是说你不在了。今晚也是,偏要我来小区下面找你,说你冷。”
“咳咳……咳咳……我走了,你跟她说一声,我好着呢。”
“你好什么好?叫我睁眼说瞎话吗?”小姨生气了,她拉着我朝家走,路过一盏灯的时候,忽然意识到我声音不对劲,停下脚步,她看着我说道:“把口罩和帽子摘下来。”
“不了,小姨,我走了。”我甩了几下她的手,没甩开,只得在她的威慑下,缓缓卸下遮掩。
“你……你,怎么……这副样子。你是冉一吗?”
我矢口否认道:“我不是冉一,你认错人了。”
“不对……不对不对,你怎么不是冉一?你和她为什么长那么像?你还叫我小姨……你是谁?”
我忽然觉得十分委屈,强忍着泪水说道:“冉一还在宇安,我是她哥哥。”
“她哥哥?她还有哥哥?诶!你别跑!回来!”
趁小姨震惊的空隙,我连忙甩开她的手便向小区门口跑。为什么不上楼去见一见她?我怕啊。怕她哭,怕她问我是谁,怕她认出老鬼……她做什么事都让我无法应对,就算我算出了每一种情况也无济于事。
跑进小区隔壁的小巷子里,我靠着墙蹲下来,肺里像火烧着疼,未完全痊愈的伤口好像要被冻裂。羽绒服很大很暖,有股樟脑丸和常用洗衣粉的味道,这味道让我想起梦里母亲抱着我的感觉,
“呵……”
我掏出手机看了看,现在才一点多。我不想去开房,明明是个土生土长的武名人,我为大大小小的酒店宾馆付出了太多,多到我觉得再开房就是对自己家乡的背叛。
“诶!那个人!别睡大街上!”
靠,什么那个人那个人的……怎么哪里都有人啊?
“嘶啊……”
我撑手想站起来,结果腿使不上劲,反倒是把手腕扭了一下。
“啪嗒啪嗒啪嗒啪嗒”
这脚步声不像是一搬的安保人员,干脆、利落,穿着夜晚巡逻的荧光绿反光马甲。我抠着墙边,双腿软成面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