申琳从厨房内跟出来,倒吸了口气,客厅内对峙的二人以一种前所未有的激流暗涌的态度对望。韦远愤怒说:“怎么可能!”“我跟玲玲,我跟他们根本没有区别。”韦远试图用手去缓和,被韦思打开了。“他们的今天就是我的明天。您实在太冷酷了,太冷酷了。”他叫着嚷着神经错乱着跑上了二楼,砰一声阖上了门。韦远愣愣地看着他。直到韦思消失,他仍然不明白,转头,对着走过来的申琳说:“我明明是为了他好,为什么反而被说成冷酷?”申琳看着他,说:“不知道。”韦远揉揉太阳穴,坐到沙发上,申琳坐在他旁边,彼此静得连心跳声都听得到。半晌,韦远说:“我想先去湖边看看。”“要我陪你吗?”申琳指指楼上。韦远想了想,起步走上二楼说:“我们先去看看他。”来到二楼,缓步,穿过楼梯。正想敲打不开反锁的门,门咔嚓一声却开了。跪在面前的韦思以一种前所未有的颓丧的姿态抱在他的腿上。“原谅我。”他轻若蚊鸣:“原谅我。”韦远同身边人对视一眼,申琳低下头时,他一边一只手伸了出来说:“爸爸,申琳。把我的手铐上吧。”韦远的笑一下僵掉:“我们不必说原谅或不。”他拉住韦思的手往下带,说:“也不必说这些意气话。”韦思却好似不听到,目光呆滞地望着地板说:“毕竟是这双手做的。”他继续喃喃自语一般低声说:“您没有看监视的一晚恰恰我做出了一生无法挽回的错事。我便是生来该套上锁镣在监视中生活的。除掉监视的锁链我就会无法自控。我错了,原谅我,我不该对监视如此抗拒。”他趴到地上用额头抵住冰凉的地板,声音呆滞而毫无感情。“请继续二十四小时监控我,这样我才不会犯错,不会给别人带来无法磨去的痛苦。”他嘴唇上下磕启继续说:“请把我关到监视的笼里,我生来就该在监视中过活。”“爸爸,我错了。”“原谅我,我不会再对监视产生任何抗拒。”“我天生应该被人监视。”他像念经似的磕碰出无数类似咒语一般的低声喃语。面前的二人震惊得一句话也说不出口。并且直到现在,他们依然认为这是名叫玲玲的死引起的短暂性错乱。就如同,认为一根稻草真的能够压死骆驼。完结申琳与韦远走出屋外。长吸口气,肺腔好像来到高原,有一根针刺在肺泡,韦远走在前头,往后伸手来,二人抓住手朝崎岖坎坷的水边路走。水声潺潺,绿映石帘,阶上雪消冰融,一派澄澈的绿意静静堆在这片泛起泡沫的激水冲流之中。他们穿过枯草连帘的枝桠丛中,从十分钟到二十分钟,孜孜不倦,他们一直在寻找关于不可寻的波湖区域。直到天边云彩吸入了充分的水分地沉沉地压头顶,他们仍无法找寻到所谓“无人能达”的那个地界。远处丛林之间飘响歌声:“你静静地离去,一步一步孤独的背影。多想伴着你,告诉我心里多么地爱你。”韦远停憩山涧的一条石边,申琳一边坐下来说:“也许本身就不是人能到达的地方。”韦远侧首对她笑说:“死了才能到达?”申琳没吭声,把裹着纯白毛衣的手搭他臂膀上紧紧搂靠着。她虽睁着眼望向流水与云彩与绿,耳朵里与水声交杂的却是韦思前先在房子内所说的一切与一切。看着那样的同龄少年趴伏在地上恸哭流涕的模样。微风轻拂着额上刘海,她感到一只手抚到了额头上,撩开头发,握着她的脸颊把嘴唇贴到上面。“你的心还是热的。”申琳伸了一只手抚进韦远胸口说:“热得真不像话。”他收拢大衣握紧她的手,两个人紧贴汲取热度。“那边是电视塔。”韦远手指着伫立在远端一角的尖柱建筑。“再那边是江城区的玻璃大厦。”“老城区在这边。”“那座是西陵山,山顶的高峰寺早年间还是市内宗教事业的支持对象。”申琳投注目光聆听他一个一个为她指过。“如果是空战,往高空飞过,投落炸弹……”申琳一听就笑出声,埋在他胸膛里用手锤说:“嘘。嘘。别说这些。”“那座荧屏是市内最大的投屏。”韦远指着云雾中寥缭乱乱的视象屏。他轻轻笑,申琳说:“你爷爷。”韦远没有回她,光从眼神中投注出去的视线里烁烁地闪着那行变彩流光字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