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无辜的憋嘴。你昨天还说娘亲在九垓八埏的。额,爹爹记性不好,弄错了,失误。哼,爹爹说谎,爹爹是骗子,要罚。……从未企及感受过爱,就不会奢望。而我,拼尽全力对她好,补偿另一个人的亏欠。魍涑鬼火的炽热程度与三昧真火相较,可说伯仲之间,但前者灼魂,后者烧身,两两互衡,我更恐惧前者,何况火属性质对木理植株有着先天性克制,我的成功率非常渺茫。好在,我已做好最坏的打算,阿挚被我安置在凡间一隅,有养父母视如己出的疼爱,即便是被焚为灰烬,她在我心目中没有遗憾,无论如何,我尽力了。接受魍涑鬼火煅烧焙炙的过程中,我险些因承受不住那股极致的痛而选择放弃。每当意识里浮现出打退堂鼓的念头,阿挚与薄艾的音容笑貌便窜上脑海,我抵不过执着,到底咬牙忍了。并且潜意识中,也存了与薄艾再续前缘的妄想。执念太深,就变成了愚不可及。天可怜见,我最终没有陨落在火海内。躯体里流淌的血液开始变得迅速,那是属于人类的血压频率。化险为夷之后,我气力耗损,精疲力竭。夔摩将我托出火池,带回了他府邸,简单处理了一下身上的灼伤。他摇着头喟然长叹,爱情是种毁灭性毒瘤,比风月更令人上瘾。病入膏肓,无可救药。他像是在同情我,他身上也有着一断刻骨铭心的被尘封的故事。告别时,他说,理智看待现实吧,其实失去那个她,也能活得很好,或许,还会更好,很多事物并没有想象中那么糟糕。寄养阿挚的那户人家乃乡下农务,她见到我无恙归来,眼神中流露出如释重负的喜悦,扑在我怀里不肯松松手。我心一揪,临行前我并没有告诉她实情,可她眸子的情绪,分明了然我去做了什么,正是无忧无虑的年纪,她却学会了举一反三,见微知著。她没有问我,更没提及我为什么姗姗来迟,错过了之前应允她归来的期限,她甚至懂得体谅与理解。笑着将她抗上肩头,开始父女间亲密的嘻嘻哈哈,可眼角分明有液体在划落。体格虽改,修为未失,我打算再恬不知耻的光临一次九重天。我将阿挚放下来,蹲下,仰天微笑,问她。想不想去见娘亲。说出这句话时,我明明笑着,却那么僵硬,忧伤而酸涩。我看见天边镀金的曙光,在云卷云舒里璀璨,光束里,阿挚粉嫩的脸颊上有温热的眼泪滚落。她哪里不明白寸草春晖,她没有一天不思念,她只是懂得爹娘之间千山万水的隔阂,她不想看见我悲伤难过,所以她宁愿自己一个人在心里忍受孤独。我拭干她的泪痕,安慰她哭鼻子不是好孩子,满眼满怀都是心疼。我们的期待与忭忻只络续了一个时辰,在看见金碧辉煌的凌霄殿中那对裹红挂彩的新夫妻时荡然无存。隔着沸反盈天与各路神仙的推杯换盏,我敛了气息,隐身在胡同一角,目光穿越肩踵人群与火树银花,聚焦在那抹曾经无比熟悉无比牵念的背影上,久久无法挪移。她是薄艾,十年如一日,依旧是那么明媚的容颜,此刻披着凤冠霞帔,精致的妆容将她刻画成一件可望而不可及的艺术品,美得令我窒息。她目光看向左边英姿飒爽的新郎时携带的款款深情,也刺得令我窒息。和谐的氛围里,司仪与宾客送上祝福,来自各地的赞美滔滔不绝。阿挚像是明白什么,她歪着头,忍住泪萦于睫,扯了扯我的衣袖。我没有去打扰这场喜庆的婚礼,佯装淡定的转身离开。悄无声息的来,无影无踪的去。离开凌霄殿里许,阿挚气愤愤的举起拳头。娘亲真坏,抛弃爹爹,不是好娘亲。我怔怔的盯了她许久,耳畔忽然响起夔摩的忠言。理智看待现实吧,其实失去那个她,也能活得很好,或许,还会更好,很多事物并没有想象中那么糟糕。他真是一语成谶呢,这样富含哲理的良言,成为我后来人生的卜卦预言。我抬头望天,大吉大利的好日子,天空晴朗高远。我闭了闭眼,摒弃那些刺目的光。与薄艾,以及曾经那些情深义重的青春告别,没有一句再见。多年之后回首,她只是我悲壮生涯里的一首插曲;一幕蒙灰盖尘的回忆;一段至死靡它,如梦似幻的荒凉余歌。——薄艾净靥大概是这世上唯一一个兼痴,傻,愚,蠢,笨,呆,钝于一身的人了。真的,活了五百年,见过的凡人不计其数,各式各样,却没有哪一个如他这般朽木难雕。哪里有火坑,他偏往哪里跳,且还是不管不顾不要命的那种,非常死心眼,不撞南墙不回头,不见棺材不落泪。